画中境里有迷仙
突如其来的哭唧唧让谢怀尘措手不及,趁着自家宿主脑袋有点懵,系统君九九连忙扒在他身上多哭了会儿。
等谢怀尘意识到不能让这家伙继续蹭时,系统君九九已经快攀上谢怀尘的脖子。那东西不停地在自己脖子旁边蹭啊蹭,谢怀尘嫌弃地伸出两指拈住彩瓶的瓶颈,试图把这玩意从自己身上拿开。
彩瓶不安分地摆来摆去,“呜呜……宿主你不要勒我脖子,难受难受……”,说着,瓶身一闪又蹭到谢怀尘身上,这次不但哭得更厉害,还把一些不明液体往谢怀尘衣服上揩。
谢怀尘见此简直要疯,“你把什么东西蹭在了我衣服上!”
系统君九九抖着它的小彩瓶,小声道:“是鼻涕……”
这下子谢怀尘彻底炸了。他生气地抓住彩瓶,这次抓得死死不让它逃跑,然后手上用力,朝床外几乎呈直线扔了出去。
床外本来就有一层禁制,九九身为一个彩瓶被扔了出去,转瞬又被禁制送了回来。谢怀尘一偏头,彩瓶划着直线继续往前冲,又触发了床外的禁制,又被送了回来,然后继续往前冲……
就这样,寂静的房间里有一只彩瓶在空中不停地飞啊飞,被迫永远处于一种被扔出去的状态。同时,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也回荡在房间里。
“啊啊啊啊!宿主救命啊啊啊!!!”听声音似乎被这种刺激给吓傻了。
谢怀尘虽然听不懂它前面说的,但这一声救命还是喊得无比清晰响亮。他哼了一声,抬手把彩瓶从循环里解救出来。
那瓶子在谢怀尘手里打着摆子,谢怀尘幽幽道:“消停了?”
这下系统君九九再不敢胡闹,涂着丹红彩漆的细口花瓶乖巧地在谢怀尘手里一动不动。
谢怀尘将它从头到尾打量一番,“你是谁?为什么要蹭到我身上?”
闻言,彩瓶一个鲤鱼打挺,竟是跳上谢怀尘的手背。
“宿主宿主,我是九九!我来找你的!”
谢怀尘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颇有些郁闷,“‘宿主’是什么?九九这名字更没听过。”
九九解释道:“我寄宿在你身体里,你当然就是我的宿主啦!而且我名字一直叫九九,只是宿主你不知道而已。”
谢怀尘愣了愣,“寄宿在我身体里?”接着略有所悟,“你是……蠢东西?!”
九九听着不开心:“不准叫我蠢东西,我有名字,我叫九九!”
“可是蠢东西不会说话,”谢怀尘双手抱臂,眉毛皱得打了个结。
“呸呸谁不会说话!”九九听着生气地攀上谢怀尘手臂,“宿主你居然不相信我!每次偷溜出府还是我给你指的路!”
听到这,谢怀尘终于忍不住眼中放光,“你真的是蠢东西!”他仿佛寻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把彩瓶紧紧抓进手心,“你怎么会在这?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说这话时,青年眼中的期待浓烈地要溢出来。身体里的蠢东西一向是谢怀尘不为人知的底牌,他很清楚蠢东西虽然表面跳脱不靠谱,但实际还是只有法力的鬼,关键时候能帮不少忙。
初进幻境时谢怀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它,可以说九九是他潜意识里最信赖的人。
果然,九九一副得意洋洋的口气:“宿主,我是偷偷溜进来的!这个幻境我已经摸熟啦,保证带你出去!”
谢怀尘听着喜上眉梢,但又有些不解:“幻境?”
“额,幻境就是……阵法中的一种,修真者们沟通天地灵气在一定范围内制造出一个虚幻的小世界……”
闻言,谢怀尘本就迷糊的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察觉到宿主疑惑的视线:“哎不要在意细节,反正这里就像一个梦,宿主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谢怀尘敲了敲对方的瓷制瓶身:“那你也是假的?”
“当然了,我又不是一只花瓶。”九九说得十分委屈,转眼彩瓶上又挤出几滴水,“我可是一只可爱迷人又聪慧的鬼呀,为了救宿主你出来我特意附身在这只花瓶上的!”
闻言谢怀尘了然,接着心中泛起一阵狂喜,“太好了,那你快带我出去!”他已经受够这个诡异梦境的折磨,蠢东西的到来简直如同一颗救命稻草。
九九被谢怀尘锢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伸伸脖子:“出去的路我已经知道啦,但是需要宿主你亲自来破阵。”
谢怀尘奇道:“破阵?”这个词雪儿也曾对他说过,如果他记得不错,这活儿可是又凶险又复杂。
九九拍着胸脯:“没事,宿主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破阵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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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头抬高一点!”
谢怀尘艰难地向上挪了挪脑袋。
“腰,腰再放低一点点!”
谢怀尘颤巍巍把腰弯成接近直角,头上一滴冷汗快要掉下来。
“卧槽,稳住!汗要滴下来了!”
谢怀尘吓得一动不敢动,那滴冷汗在额头上左右晃着,硬是没落下来。
“臀部,臀部缩一缩!”旁边的小彩瓶还在大爷似地指手画脚。
谢怀尘嘶牙咧嘴地抗议:“不行,我全身都酸,撑不住了!”
小彩瓶九九悠闲地躺在软被里:“撑住啊宿主,姿势已经很标准,可以往前走了。”
闻言,谢怀尘开始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移动。此时他一身鹤白单衣,袖口扎紧,衣摆也系紧,头上青丝被一丝不苟束成发冠,整个人弯曲成怪异的姿势,仿佛周围有无数刀剑欲加其身。
而事实是,从谢怀尘的视野里看去,他周围还真密密麻麻横了上千道细丝,若不小心触动一道,哪怕是一滴水沾上去,之前的一切努力也将付之东流。
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还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一个时辰前小彩瓶九九摇头晃脑地说床前这道禁制其实很好破。谢怀尘有点不信,于是九九跳起来在他脸上一阵捣鼓,又是洒水又是念咒,活脱脱一个跳大绳的江湖骗子。
等到九九终于折腾完,谢怀尘只觉灵台一阵清明,接着眼前平白无故出现了无数条淡金的细丝线,这些细丝与红衣谪仙之前束缚他的一模一样。
九九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禁制其实就是房间里这些无形的细丝,只要谢怀尘不小心触动了细丝,那阵法就会自动开启将谢怀尘“送”回床上。因此只要小心翼翼地躲过这些细丝,走出房门也是很简单的事。
闻言,天真的谢怀尘兴高采烈地开始“简单”地走出房门。
然后,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依然只能在床前晃悠。
谢怀尘以极慢的步子一点点往门口挪,他能看见细细的金丝与自己的鼻尖堪堪擦过,手指在细丝里小心游走,一只脚缓慢地跨过一道丝,另一只脚又颤巍巍地跟上……眼看着离床已经一尺,谢怀尘心里暗喜,这是他表现最好的一次!
然后下一息,他冷不防脚一滑,整个人哗啦往后倒去。霎时间,心里一阵拔凉,再一睁眼,果然又是大红的床帐,人再次被禁制送了回来。
九九气得一个大跳踩在谢怀尘脸上,恨铁不成钢道:“又失败了!第34次!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这么简单的阵都破不了!”
谢怀尘整个人瘫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不行不行我不行了,腰酸,背也疼,手疼脚更疼,这阵破不了,我要睡觉……”说着就真的闭上了眼。
九九呸了一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谢怀尘瞬间惊地蹦起来,“你这个……哎哟!”
九九一个蹦跶,彩瓶结结实实砸在谢怀尘脑门。谢怀尘被砸得痛呼出声,九九却是威风凛凛地窜上他头顶,“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菜鸡!”
“菜鸡?”谢怀尘捂着脑门一脸茫然。
九九愤然又踩了他一脚,“对!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弱!”
闻言,谢怀尘老老实实闭了嘴,在九九大人的淫威下安静如菜鸡。
良久,九九悠悠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启动方案二。”
谢怀尘愣了下,随后惊喜道:“还有别的办法?!”
九九整个彩瓶的漆色都变黯淡了,它默默吐出一口水,“宿主,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么简单的阵法居然还要用‘五音相生’来破解的人。”
“五音相生?”
谢怀尘本来以为自己和蠢东西交流不通是因为语言不同,结果如今在梦里,蠢东西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清了,却依然听不懂对方在说啥……看来他们俩的交流障碍不单单是语言问题,恐怕物种间还隔了道天堑。
小彩瓶九九在谢怀尘头顶跳啊跳:“宿主,你知道屋里这些细丝是什么吗?”
谢怀尘:“……鬼才知道。”
“这里每根细丝都是一道音弦,每一弦都是一种特殊的音律,‘五音相生’就是以音克音,也很简单的。”说完,九九在谢怀尘头顶转了个圈。
谢怀尘一把将这蠢东西按住:“别动,会秃!”
九九反身把谢怀尘的手踢开:“宿主,你会什么乐器?不要告诉我什么都不会,如果你什么都不会我就把你的头发拔光!”
谢怀尘顿了顿:“好像……还真的什么都不会。”
九九听了瓶身一蹦就要给自家宿主一个脑门开花。
谢怀尘连忙将这位祖宗接住,“哎哎别气!让我想想……唔,吹叶子算不算?”
九九鄙夷道:“吹叶子?你家叶子能吹出五音十二律?”
闻言谢怀尘倒真细细思索了番:“好像……能?”
他打小便耽于玩乐,那些百家策论他可能说不清,琴棋书画也只略通皮毛,但在一片破叶子上吹出五音十二律,城主府的小公子还真的挺有兴趣。虽说他平时吹出来的调子不堪入耳,但那也只是自个儿瞎瘠薄吹,不代表他谢怀尘就真的五音不全。五音十二律的音准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九九挺着个小彩瓶半信半疑:“既然如此,那咱们试试。”说着瓶子倒扣,在里面掏啊掏终于掏出个黄不拉几的草叶子递给了谢怀尘。
谢怀尘却嫌弃地将草叶子一扔:“什么鬼东西,我要竹叶,百年生的中段竹叶!”
九九于是继续在瓶子里掏啊掏,过了会儿,终于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竹叶。
“这是十年生的竹叶!”谢怀尘不满道,“还是下段竹!”
九九把床板一拍:“爱要不要,只有这个!”
谢怀尘也把床椽一踹:“竹叶不对,吹出来的调也不准!”
九九一个翻身蹬上谢怀尘的鼻子:“吹不吹?破不破阵?”
谢怀尘抿着唇给竹叶试了试音,“勉强……凑合。”
“那行,”九九又跳回他肩上,“‘旋宫图’宿主你知道吗?”
谢怀尘了然:“你是说正宫对变徵,黄钟对蕤宾的旋宫转调图?”这旋宫图可算是音律之道的基础,画的是五音十二律的音阶转换,作为城主府的小公子谢洛衡自然也让他学过。
九九掰着指头数:“旋宫图里一共十二律,但这些音弦可不止十二律。我会将每根音弦的大致律调标出来,你按照旋宫图里相反的音吹就行,”说着横了谢怀尘一眼,“我会在旁边调音,但宿主你一定要吹准一点!这小彩瓶调音能力有限,你错音太多那咱们可就出不去啦!”
谢怀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见谢怀尘应下,小彩瓶九九肚子里发出清远的嗡鸣声,这嗡鸣声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在幻境之中又入了另一层幻境。谢怀尘只见满屋开始泛金光,随后万物变幻,竟是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的古字。
谢怀尘看得目瞪口呆,眼中的一切依然床是床,桌是桌,门是门。但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桌椅板凳窗花门栏皆是由密密的古字组成。谢怀尘戳了戳床帘,密密的古字像柔软的绸缎一样从指尖蜿蜒。而他自己的手却是实实在在的手,周围皆由虚字组成,只有他自己真实得格格不入。
“宿主别玩……”九九打断谢怀尘的注意力,在他肩膀上摇啊摇,“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幻境,那些细弦上我都标了宫调,你照着旋宫图吹就能破了这音阵。”
闻言,谢怀尘果然在细丝上发现了标红标粗的宫调名。每一根细丝都用同样大小的古字进行了标注,一眼看去,竟有数百道之多,而每一道宫调名的旁边还标了不同的律。
谢怀尘面无表情地用手合上惊掉了的下巴——这么多音!他吹得完吗!别不是要他在这吹一辈子吧!
于是他转头想对九九控诉一下这个惨无人道的破阵方式,“这音……”结果话说一半便硬生生卡住,一个巨大的死人鬼脸与他双目相对,那眼睛漆黑得仿佛地狱深处无尽的可怖。
谢怀尘脸上闪过一瞬惊恐,冷汗瞬间湿透里衣,整个人猛烈咳嗽起来。
九九摇着小彩瓶奇怪道:“宿主你怎么了,难道是竹叶过敏?”
“咳咳,咳咳咳!”谢怀尘不停地咳,身体僵硬,心里如同惊涛骇浪——他,他刚才居然看见九九是一张扭曲的鬼面!那么大一张死人脸!就在他肩膀上!卧槽魂都要吓飞了好吗!
然而九九还在他肩膀上一蹦一跳:“宿主宿主,到底怎么啦,咦?你怎么在抖?”
谢怀尘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又向肩膀看去,这回,一双眼对上一只小巧的丹漆彩瓶子。
小彩瓶九九左歪歪右歪歪,似乎不明白自家宿主为何一直瑟缩地盯着它:“宿主你没事?”
对方还是一副跳脱可爱的样子,仿佛刚才看见的扭曲鬼面只是一个幻影,谢怀尘一时哑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没……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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