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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境里有迷仙

  谢怀尘揉了揉眼睛,外面那个穿着和他一样大红喜服的,莫不就是小姑娘口中的魔物?可依他的凡眼来看,对方怎么都不像个魔。据说魔物向来粗鄙丑陋,但这新郎官哪怕一身俗红,骨子里却还是透出一股清雅气质,说他是不食烟火的仙都不为过。

  谢怀尘扯着雪儿的白翎子低声问:“站着的那个就是魔?”

  雪儿面色古怪地看着谢怀尘:“大人……您连这魔物都不认识了?他可辱了您的名声,害得您娶了一个魔,还是一个男子!”

  雪儿一说,谢怀尘听得头都大了。不提还好,一提这事他就郁闷,他白日里是看了多少怪闻轶事,梦里居然荒唐得要与一个男子成亲?那新郎官气质再无害,也是洪水猛兽,他谢怀尘才不要娶一个男子!他一直想要的都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姑娘啊!

  然而就在谢怀尘不住感慨时,那一身红衣的谪仙已经走了过来。

  雪儿见魔物往这走,一身的毛都要炸掉,只有谢怀尘两眼直勾勾盯着对方,心里嘀咕着不知魔长什么样?

  随着那人一步步走近,然后他就震惊了,因为那人的样子他压根就看不清楚!

  本来方才他还以为是隔了太远所以看不清脸,但现在那人都快走到他面前了!对方的脸在谢怀尘眼里依旧是雾里看花,全然看不清!

  谢怀尘内心几欲流泪,这梦里成的到底是个什么亲?不单娶的是个男人,还是个连脸都看不清的男人?果然还是快点醒过来比较好!

  “阿尘。”这时那人开口打断谢怀尘的思路。

  声音清雅,谢怀尘听得心中一愣,这么好听的声音居然是个魔?

  “阿尘,”那人又唤了一声,“问道莲我摘来了。”

  说着那人伸出手,修长如玉的手摊开,一株白到近乎透明的莲花小巧立于掌心。

  谢怀尘看见这朵莲花的瞬间,脑中浮现一句话:问道莲,生于蜃流海深处,千年一株,极为难得。

  额,虽然这句话读不懂,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谢怀尘想着。

  旁边的雪儿却是惊呼出声:“呀,那么凶险的地方你居然真的去摘了……”

  闻言谢怀尘愣了愣,这东西很难摘吗?他看着红衣谪仙手中白净的莲花,只觉异常静美,让人不由心神摇曳。

  红衣谪仙见他盯着莲花不放,另一只手随意一勾,一小汩清泉便自半空倾泻而下。谢怀尘见他随手便能引水,心中对此人的好感大增。毕竟他自小最羡慕的便是那些逍遥神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想一想都能艳羡到流口水。

  清泉缓缓浇灌在白莲上,白莲见了水,透明的花瓣抖了抖,随后仿佛困了一般,打个哈欠自个儿慢慢闭合。鲜嫩的花瓣越合越拢,最后缩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莲子。

  谢怀尘看得啧啧称奇,围着那颗莲子左瞧右瞅,看着倒像个孩子。

  红衣谪仙清雅开口:“问道莲用灵力温养则盛开,用灵水浇灌则闭合。”说着看了眼谢怀尘,“好玩么?”

  谢怀尘毫不犹豫地答:“好玩!”

  红衣谪仙似是被他的回答逗乐了:“要么?”

  谢怀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方模糊不清的脸——这人声音这么好听应该也很好说话?这么一想,他试探地开口:“你会给我吗?”

  红衣谪仙五指并拢,纯白的莲子被他握在手心,“你喊一声我的名字,我就给你。”

  谢怀尘被这个要求难住了。原因无他,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啊!而且别说是名字,他连这个人的脸都看不到,这个要求太难了!能不能换一个!

  然而他这一须臾的犹豫,在对方看来便是迟疑。

  红衣谪仙静静等着他开口,谢怀尘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个名堂,气氛一时凝滞,谢怀尘脸上都有点挂不住,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好歹也是要成亲的人,结果到现在连成亲对象的名字都不知道?简直丢人!

  谢怀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红衣谪仙见他如此为难,终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收好。”说着将莲子放在了谢怀尘掌心。指尖相触,谢怀尘被对方冰凉的触感吓到了。他想起今早小仙童冰凉的手,对方的手也跟小仙童一样冰冰冷冷。

  唉,不知道小仙童如何了。

  神游天外也只是一瞬,将莲子给了谢怀尘之后,红衣谪仙便走了。再见面也就是拜堂之时。

  红衣谪仙走后,谢怀尘拉着雪儿的小手,“那……那人叫什么名字?”

  雪儿似是已经接受了自家主人不靠谱的遗忘症,她面无表情地说:“####”

  “啥?你说啥?”

  “就是####啊。”

  “你……再说一遍。”

  “####”

  谢怀尘表情有点崩溃,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梦境是不是有某个蠢东西在捣蛋。

  “大人,您听清了吗?”

  “听……听清了。”谢怀尘有点绝望地说。

  “那就好,大人您待会记得跟####喝合卺酒。”

  “……好”

  **

  拜堂的地方就在洞房门前,正前方设了一张供桌,供桌后挂了副红幔。来者并不多,还全都看不清脸,谢怀尘一眼看去,发现围观的都是些小姑娘小少年,身上穿的都是或青色或雪白的道袍,居然……清一色萝卜头,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谢怀尘摸摸自己的脸,他记得自己也只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但不知怎么,这梦里他就成了一个青年。看着一群比自己矮的萝卜头,谢怀尘莫名其妙有了成就感……

  “一拜天地——”

  雪儿有模有样地在一旁吆喝,然而那清脆的少女音在喜堂里显然有些滑稽。谢怀尘闭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谢怀尘腹诽,高堂又没人,有什么好拜的?然而身体还是对着供桌拜了拜,拜完之后他发现供桌上居然放着一样东西。

  嗯?难道用什么东西代替了高堂?

  谢怀尘定睛看去,一枚光滑圆润的蛋正安安静静伏在供桌上,底下垫了柔软的红缎绸。那蛋有西瓜大小,白溜溜的,一看就很好吃,原来他方才拜的就是这颗蛋……原来他方才拜的就是这颗蛋?!

  谢怀尘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什么玩意儿?难道他父母是一颗蛋?!

  然而不等他表示抗议,第三声就紧随而至:“新人对拜——”

  谢怀尘压下暴躁的心态,慢吞吞地与红衣谪仙相互稽首。

  “礼毕——”

  雪儿面无表情地喊出最后一句。这一句喊出,旁边围观的一堆小萝卜头纷纷有模有样地道贺,喜堂里瞬间热闹非凡。

  一只手搭上谢怀尘的手,谢怀尘被冰凉的手感吓了一跳。

  “阿尘,”旁边的红衣谪仙轻轻说道,“走吧。”

  这指的便是去洞房了。谢怀尘不由自主地就紧张起来。他瞥了眼雪儿,发现雪儿也正偷偷看他,两人目光相触,雪儿对自家主人比了个鼓励的手势。

  然后谢怀尘就被红衣谪仙拉进了洞房。

  两人对坐于桌,红衣谪仙抬手执起酒壶。那酒壶红瓷花漆,正是雪儿给谢怀尘看过的那一壶。红衣谪仙动作清雅地将酒液倒进小巧的朱纹酒樽,淡淡酒香萦绕,似乎是上好的竹叶青。

  谢怀尘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接过酒樽时咽了下口水。

  红衣谪仙与他挽过臂弯,毫不犹豫地将合卺酒一饮而尽。谢怀尘对着酒樽看了又看,愣是没敢沾一口。

  “你不喝?”红衣谪仙放下空酒樽,语气清清淡淡。

  “额,我……不会喝酒……”谢怀尘憋出这句话,面色极不自在。

  哪知听了这话,红衣谪仙反倒没了声响。谢怀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奈何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方是喜是怒他全然不知。洞房里无人说话,一时间落针可闻,谢怀尘端着朱纹酒樽的手越来越僵硬。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是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喂?你不会在生气吧?”

  对方毫无应答。

  “你说句话?”

  对方依然没有一丝声响。

  谢怀尘心下恍然,这难道是毒发了?这么快?

  他试探着用手在红衣谪仙面前晃了晃,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胆子大了起来,上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那脸摸着清润如玉,只是冰凉地不似常人。他摸上眼睛,发现这人原来已经闭上了眼,再摸摸鼻子……卧槽,有呼吸?!

  谢怀尘被那清浅的呼吸吓住,手一抖赶忙缩了回来。

  他想起雪儿说的话,先喂毒,再用剑杀。所以这毒是毒不死人非得他亲自动手杀了?谢怀尘眉头皱得紧紧,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坑死人不偿命的梦?他连鸡都没杀过现在居然要他杀人?!

  谢怀尘从桌下摸出早已准备好的短剑,剑刃对着红衣谪仙,哆哆嗦嗦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要不还是一撂担子跑了吧?一个念头在谢怀尘心里闪过,这狗屁梦境他压根儿就不想奉陪!

  就在谢怀尘犹犹豫豫,短剑上上下下的当口,一双修长如玉的指突然夹住了剑刃。

  谢怀尘一愣,随即吓得握剑的手都快松了。这这……红衣谪仙怎么动了?!

  只见桌对面的红衣谪仙,两指稳稳当当,剑锋凌厉的冷光在他指间一闪而逝。他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谢怀尘,语气还是那么清清淡淡。

  “阿尘,你这是想送为夫一把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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