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奚子仪，听到这熟悉的台词，师雿心脏骤停。

　　草。

　　又来？！

　　他非要捅死她不可？

　　想到存档前奚子仪对她说的话，师雿一手攥住了袖中的符咒，已经做好了去喊罗浮仙的准备。

　　奚子仪要真想捅死她，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

　　“师妹别担心。”瞧着师雿的眼神，奚子仪又笑了，神色也放松了些，“我并不打算再对师妹做些什么。”

　　师雿却没有放松，不仅没有放松，在听完奚子仪说得话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刚刚奚子仪说的是“我并不打算‘再’对师妹做些什么”。

　　“我说，”奚子仪微笑着答道：“我并不打算再对师妹做些什么。”他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师雿脸色霎时变了，变得格外难看。

　　他记得他之前捅死了她？不然怎么会说出和“师妹，别怕，很快就不痛了”一样的话，又说出“再”这个字。

　　可是……可是她明明读档重来了，他怎么可能会记得？

　　他……他难道有了意识？

　　读档重来对攻略对象而言，就相当于大脑的记忆全部清空。他怎么会有意识？！

　　师雿的思绪全乱了，连带着也没办法直视眼前的男人。

　　她要冷静。

　　攥紧了符咒，师雿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说她多想了。

　　奚子仪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在指上次他和沈长夜对她做的事？

　　手中的符纸让师雿有了些慰藉，明明心里已经惊涛骇浪，师雿勉力扯出抹僵硬的笑容，“师兄此话何意？”

　　奚子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师雿，眼神温和。

　　沐浴在奚子仪的视线下，师雿手脚冰凉。

　　半晌，奚子仪忽然拿她没办法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师妹，你面色变了。”

　　师雿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怎么说。”

　　奚子仪移开了视线，望向了正清派山间群峰，“自从半年起便我时常在想庄周梦蝶的典故。”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师雿面色变得越来越差，奚子仪却没有停。

　　“我想这些却不是心血来潮，”收回视线，奚子仪对着师雿笑道：“而是我总觉得自己，和整个正清派似乎都在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轮回。”

　　“明明从未去过的地方，我却总觉得自己已经去过了。”

　　“明明从未见过的人，我却总觉得见过了。”

　　“明明从未做过的事，我却总觉得自己不知何时也早已做过。”

　　“就如同现在。”奚子仪另一只手忽然探入了袖中，取出一把闪着凛凛寒光的短刀。

　　师雿记得非常清楚，面前的短刀，正是存档前奚子仪拿在手里捅死她的那一把。

　　奚子仪把玩着短刀，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笑了笑，“我从前以为或许是前世今生的因缘也说不定，便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我遇见了师妹。”

　　“我对师妹的情意，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无法自拔，不能自已。”奚子仪深深地看了一眼师雿，“着实怪异，师妹你说是吗？”

　　本该是告白的话语，在师雿听来却字字惊心。

　　“我不会质疑对师妹的情意，只是，心中却总有些疑虑。”

　　“直到前几日我发现，我越靠近师妹，便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若全归咎于男女情爱，未免太过鲁莽。”奚子仪笑道：“我没有抗拒，我愈加接近师妹，我想知道我究竟会失控到何种地步。”

　　“我对师妹做出的事出乎了我的意料。”说着说着，奚子仪脸上浮现出些许讶然和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我和长夜会做出这等事。”

　　“但我更加奇怪，更加想弄清究竟是何种原因作祟。”

　　“若说只此一件事，便也罢了，但和师妹待在一起，我脑中诡秘的熟悉感又会冒出，不止冒出，更多了些模糊的片段。”

　　“我确定了，即使不可思议，但我依然有七八分的把握，我确实在轮回，和整个正清派。”奚子仪眼神没了笑意，笃定地望向师雿，“师妹，相必便是其中关键。”

　　师雿心乱如麻。

　　怎么会这样？不是游戏吗？奚子仪为什么会对存档有印象？

　　又或者眼前的一切都是游戏剧情？他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全部都是系统设定的另一段剧情？

　　“师妹？”见师雿久久没出声，奚子仪温言提醒道。

　　师雿抬起头，看着奚子仪。看着他君子端方的模样，愈发觉得眼前的人真的知道些什么。

　　奚子仪微笑着回望。

　　“那你可记得你上一场轮回做了什么？”师雿思绪纷乱地望着奚子仪。

　　奚子仪抚摸着短刀的刀柄，叹息了一声，“我杀了师妹。”

　　他记得，他全部都记得！！

　　见师雿的瞳孔蓦然紧缩。奚子仪收了短刀，拢入袖中，叹道：“师妹，你在害怕。”

　　师雿诡异地看着他。

　　废话，他杀了她，现在又好像对读档有意识，她不害怕才怪了！

　　说着，奚子仪忽然上前一步，师雿猛地往后退了一退。

　　见师雿警惕的神情，奚子仪的笑容中多了些无奈，安抚道：“师妹别怕，我说过我不会再对师妹做出什么。”

　　杀死我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师雿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愤怒的指控。

　　嘴里说着师妹别怕，紧跟着就毫不留情地捅死了她。

　　“我瞧师妹的样子，看来也对轮回有些许记忆。”奚子仪没有再上前，而是和师雿保持了一段距离。

　　师雿：“你杀了我。”

　　听到师雿的指控，奚子仪又笑了起来“是，我杀了师妹你。”

　　“抱歉，师妹。”奚子仪似有愧疚，“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我所得知的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师妹，我想师妹或许便是轮回的关键，我需要验证这一切。”

　　“我深爱师妹。”奚子仪微笑着说出了师雿现在压根就不信的一句话，“只有亲手杀死师妹，最强烈的最刻骨铭心的情意，才能让我记住，而不是似是而非的感觉和模糊的片段。”

　　师雿已经不止是震惊了。

　　他说他喜欢她，却为了验证自己究竟在不在轮回，选择亲手捅死她。

　　“你说你爱我，你就这么杀死了我？”或许是奚子仪带给她的惊讶太多，师雿竟然冷静了下来。

　　“是。”奚子仪微笑，“男女情意固然重要，但比起男女情意，我更愿牺牲这些，来换取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这算个狗屁的爱！！你他妈脑子有坑吧？！

　　什么叫只有最刻骨铭心的情意才能让他记住？！

　　师雿差点爆了粗口。

　　“如果我没有轮回，真的就这么死了呢？”

　　听到师雿的话，奚子仪的面上浮现出古怪、愧疚、轻蔑和遗憾种种情绪交织起来的神色。

　　“我说过，师妹是关键，我只是在赌，赌你不会死去。”

　　“如果师妹真的死在我手上。”奚子仪语气平静而温柔，“我会带着对师妹的情意和愧疚活下去，永不会变。”

　　奚子仪他秋水般的眼里闪动着奇异的神采，“但我赌对了。”

　　师雿：……

　　这根本就不是爱。

　　奚子仪根本就不爱任何人。

　　如果这是奚子仪自认为的爱，那么奚子仪的爱也太扭曲，太自私。

　　他在乎的根本就是自己。

　　师雿觉得自己错了，奚子仪根本就不是因为游戏设定脑子坏掉了，他的脑子根本从头到尾就是坏掉的。

　　见师雿久久不答话，奚子仪又问道：“师妹难道不好奇吗？不好奇这一场轮回，这一切的因缘似乎便在师妹身上。”

　　师雿冷冷地看着他，“不好奇。”

　　听奚子仪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没想到始作俑者就是她。这也让师雿稍稍安心。

　　师雿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奚子仪愣了一愣。

　　但没多久，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师妹果真有趣，若再回到当时，我定舍不得杀死师妹了。”

　　他现在既然还不知道和她有关。她就得趁机找个时间回到现实，必须要回去一趟，好好和游戏策划投诉，让他们处理BUG。

　　她看过不少人工智能机器人觉醒的影视。眼下可能是个BUG，但一切都说不准，除非她脑子也坏了，才会放任这个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这么想着，师雿看着奚子仪的眼神又变得同情了些。

　　奚子仪想不到师雿现在正把他当成BUG打算投诉处理了。只是觉得有趣，眼下师妹看着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奚子仪当然不会直说，事实上，他现在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师妹对这些也确实知情。其余的，他暂时不急着马上就要弄清楚，狗逼急了会跳墙，人逼急了也是如此。

　　想到此处，奚子仪把手里的木盒塞到了师雿手上，轻声道：“如此，师妹便会接受我的赔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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