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风筝, 不能出府玩, 苏锦萝只能寻到后山一块空地,颠颠的奔了上去。
正值金秋,瓜果藏实, 丹桂飘香。
后山上草木丰盈, 一眼望去, 果实累累。
苏锦萝拎着手里的风筝, 仰头看一眼面前的桂花树。花冠黄白,花香四溢。她抚了抚自己垂顺在肩头的一缕碎发,暗咽口水。
这里的桂花生的这么好,可以摘下来做桂花头油,做桂花糕,还可以做成桂花馅的小月饼。
“不是说要来玩风筝的?”陆迢晔换过一件云锦缎袍, 手持折扇,慢条斯理的踢开脚下碎石走过来。
苏锦萝踮脚伸手, 摘了一支桂花, 递给陆迢晔道:“这里的桂花长势真好。咱们摘些回去做桂花头油吧?”
“桂花头油?”接过那支桂花,陆迢晔不着痕迹的微眯起眼,捏着根茎, 眸色不明。“做完了之后呢?”
“给大哥和爹娘送些过去。还有瑶姐姐她们。”
李飞瑶与李夫人尚住在皇城。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事,苏锦萝都没顾得上去瞧瞧她们。听说自个儿出事时, 瑶姐姐曾上门来拜访过, 虽没见着她, 但好在明远是个明事理, 恭恭敬敬说了些话,亲自将人送走了。
陆迢晔抬手,将那支桂花插到苏锦萝的发髻上,摆正位置道:“那我的份呢?”
苏锦萝一歪头,突然凑上前去,藕臂攀住男人的脖子,细细圈紧。纤细身子斜斜靠在男人怀里,压着小嗓子道:“我更喜欢,你原先的味道。”
那股子冷梅香,于上辈子的苏锦萝来说,是噩梦。但于这辈子的苏锦萝来说,却是最让人熟悉,最让人安心不过的味道。
陆迢晔一愣,似没想过小妇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伸臂,反将人圈进怀里,勾着唇角,向下压去。触口是一股浓郁的木樨香,甜苦微涩,直冲鼻头。
“你偷吃了桂花?”捻着那粉唇,男人上前一步。
苏锦萝被迫后退,纤瘦背脊压在桂花树上,嶙峋不平的粗糙桂树皮磨在薄袄裙上。她皮肤本就嫩,如此一来,似能感觉到那树理清晰的嵌在自己后背上。
男人的手上覆着薄茧,不似看上去那般光滑细腻。那薄茧磨着她的下颚,细细碾压。苏锦萝颤着身子,努力抑制住那到喉的声音。
小妇人红着眼,水雾雾,泪蒙蒙的。娇软的白嫩身子穿一袭薄袄,勒出身段,贴在桂花树上。头顶是浓郁弥散的桂花香,秋风凉爽,玉颗珊珊,沁口入鼻。
盯着面前娇嫩的小妇人,男人的眸中显出一抹恶劣笑意。
白皙指尖触在耳后,缓慢下滑。
苏锦萝倒吸一口凉气,颤了颤身子,只觉浑身泛热。明明这天凉爽的紧,她今日穿这身薄袄裙还觉有些冷呢,怎么这会子就这样了……
“萝萝可知,我最喜欢你哪处?”捻住白玉耳垂,男人低哼。
“嗯……”小妇人浑身泛红,喉咙蔫蔫的,连一点子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就似上头被突来一阵疾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木樨花。
“我最喜欢你这处。”微凉指尖点了点白玉小耳下一寸的地方,不重,苏锦萝却猝然一抖,嘴里发出小猫似的哼唧声。
男人勾唇轻笑,声音愈发低哑。“每次咬这处,萝萝总是最高兴。”
呸,她才不高兴呢……苏锦萝软着胳膊,整个人都挂在陆迢晔身上。深吸一口气,努力转移话题。
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瞧这厮的模样,不会是想幕天席地的来一次吧!
“前几日回去,母亲与我说了件事。”苏锦萝颤着眼睫,看到面前从高处俯看下来的男人。
“嗯?”男人从喉咙里哼出一个音。
苏锦萝红着脸,整个人跟只煮熟的小虾似得蜷缩在男人怀里。男人压的太紧实,苏锦萝只觉自己憋得慌,不自禁动了动身子,却被男人箍的更紧。
“别动。”
苏锦萝一僵,暗咽口水,道:“母亲说,让咱们考虑一下,生孩子的事。不然外头的人,会真的以为,你,你那个……”
“哪个?”修长手指勾住苏锦萝的下颚,将人抬起。
苏锦萝被迫抬起脸。她臊红着一张白瓷小脸,羞赧道:“还能是哪个。你二十七八才娶亲,外头的人都说你不举呢。”
“呵。”男人低笑一声,凑上前,细薄唇瓣几乎触到小妇人的唇上。“我举不举,王妃不是最清楚的嘛。”
苏锦萝一阵气噎,她使劲攥着小拳头,往陆迢晔胸前一顿猛捶。
小妇人敲的越狠,男人的心情越愉悦。他腆着脸,凑上去亲人。苏锦萝偏头,躲开,陆迢晔不防,亲到那支被簪在发髻上的木樨花。
软绵绵,香喷喷的,就似他怀里的小妇人般细皮嫩肉。只可惜,幕天席地的,小妇人这般脸皮薄的,定然不愿意。
遗憾叹息一声,陆迢晔慢条斯理的垂下眼脸,朝苏锦萝看去。
苏锦萝后颈发毛,莫名有一种自己躲过一劫的错觉。
“我与你说正事呢。过些日子你回去,若母亲问起你来,你如何答?”
男人沉吟片刻,弹了弹她的脸蛋肉,声音轻挑,带着戏谑。“你求我,我就帮你……”
“你,你……”还有没有一个正形了!
两人正闹腾着,明远疾奔过来,上前与陆迢晔道:“爷,新帝来了。”
陆迢晔捏着苏锦萝脸蛋肉的动作一顿,继而微笑道:“倒是比预想的要早些。”
苏锦萝挣脱开陆迢晔的桎梏,红着脸,拖着手里的大风筝,还没往前奔几步,就被人一把拽住了后领子。
“去哪?”男人勾着小妇人的后领子,顺势用指尖在那白腻肌肤上划了一下。
苏锦萝一缩脖子,声音蔫蔫道:“去休息。”
“先玩风筝。”
“为什么呀?”苏锦萝转身,神色奇怪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纤细眼睫上还存着泪。
男人一挑眉,笑的揶揄。“因为休息的时候,你还有别的事呢。”
小妇人一脸懵懂,不知其所云。
男人俯身贴上去,笑道:“咱们不是还缺个孩子嘛。”
这个人,这个人简直太坏了!
……
新帝陆友孜是穿常服来的,身边只跟着一个亲信太监,名唤瑞福。
瑞福虽年岁不大,但看上去面色沉稳,也换了一身灰褐色常服,随在陆友孜身后。
明厅内,槅扇尽除,宽敞大亮。庭院里栽种一株桂花树,秋风送爽,满院飘香。
有丫鬟捧着小洋漆盘来,端上一碗茶。
陆友孜坐在首位,拂了茶沫,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是桂花茶,汤色绿而明亮,口中香味馥郁持久。但因着本来鼻息间便满是那庭中桂花味,所以陆友孜只觉嘴里腻的慌。
他伸手,捏了一块清荷小碟中的糕点。这糕点色如琥珀,外包一层绿豆色,咬开,里头却又是桂花。
陆友孜没了心思,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明厅门口,陆迢晔姗姗来迟。他换了一身鱼白宽袍,腰束玉带,缓步行来时,腰间玉佩清灵,整个人凤姿玉朗,犹如身披月华的神袛。
陆友孜有一瞬恍惚,直至身旁瑞福轻咳一声,这才起身,下意识欲行礼,却及时止住了动作,只微颔首,负手而立于原处,笑道:“四叔。”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陆迢晔撩袍欲跪。
陆友孜慌忙上前,抬手扶过陆迢晔,将人领上首位。“咱们叔侄,四叔不必多礼。”
陆迢晔就势起身,落座。
“听闻四叔抱病,今日特来探望。”陆友孜穿一件天青色常服,头戴紫金冠,白皙面容之上,一双重瞳尤其惹眼。
他与陆迢晔坐在一处,却一点都没有新帝的架势,掩在宽袖内的手指微蜷,似有些紧张。面上带笑,说话时眼神有些虚。
“无碍,都是老毛病了,将养些日子就行了。”陆迢晔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桂花茶,然后垂眸看一眼新帝前满满的桂花茶和桂花糕,笑道:“是本王疏忽了,皇上好似不喜桂花。”
“没有什么喜不喜的。”陆友孜端起桂花茶,吃一口,面色如常。
陆迢晔打开折扇,慢吞吞的扇了扇风。
“见四叔身体康健,朕也就放心了。”陆友孜抿唇,又端起那碗桂花茶吃一口。
瑞福上前,将手里捧着的紫檀木盒递上来。
“这是下头进贡来的天山雪莲,听说是味稀世珍药。朕想着,这东西再适合四叔不过,便给四叔带过来了。”
“多谢皇上。”陆迢晔起身,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
陆友孜也跟着起身,道:“四叔不必多礼。朕此次是微服出巡。”
“是。”陆迢晔收礼,让丫鬟将天山雪莲收好,然后道:“皇上若是不忙,留下来吃顿便饭吧。都是家常菜,没什么好东西,还望皇上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陆友孜此次来,是为拉拢陆迢晔,自然不会嫌麻烦,恨不能两人把酒言欢,抵足而眠才最好。
“近日里,你四婶子兴致极高,最爱捣鼓些菜食。虽不明不白的,但味道却还不错。不过今日既然是皇上来了,那自然不能再让皇上吃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话罢,陆迢晔吩咐明远道:“去,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晚上本王要留贵客。”
“是。”明远去了。
陆友孜与陆迢晔并排而走,想到苏锦萝,喉咙干涩的开口道:“四叔与四婶子,真是羡煞旁人。”
“你四婶子呀,虽然有些小性子,但无伤大雅,”陆迢晔慢吞吞的扇着手里的折扇,清冷眉眼瞬时柔和下来。“她年纪小,被我养的性子日渐活泼了。皇上过会子可要多担待。”
“四叔这话就见外了。”
陆友孜与陆迢晔一路说笑,行过穿廊,至粉油大影壁,入庭院,进正屋。
正是申时,距用晚膳还有一个时辰,陆迢晔邀了陆友孜去书房,说自个儿新近得了几副画作,请共赏。
陆友孜自然应允,随着一道去了。
这头,苏锦萝放完风筝回来,一身热汗,先回了寝室沐浴洗身,然后让玉珠儿将新摘好的桂花择捡出来,准备做桂花头油。
苏锦萝在新平郡时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玉珠儿一向知道她的习惯,所以趁着择捡桂花的时候,让婆子抬了小炉子在廊下。
苏锦萝挽起秀发,穿一件窄袖薄袄,并腿歪着身子坐在廊下,将择捡好的桂花并一斤香油浸泡在有嘴的瓷瓶里,将其用油纸密封好,放入早就烧滚的锅里。
小炉子虽小,但火却不小。
苏锦萝坐在旁边,只片刻就觉香汗淋漓。
“王妃,好香啊……”玉珠儿和雪雁蹲在一旁,闻到自锅内散发出来的桂花头油香,一脸惊奇。
“待做好了,给你们一人分一罐子。”苏锦萝十分大方。
雪雁和玉珠儿面色一喜,一个去给苏锦萝端茶,一个接过了蒲扇,扇起小炉。
烧了近一个时辰,桂花头油终于熬制好了。
“成了。”苏锦萝拿着漏斗,一点一点的将桂花头油装进小瓷瓶里。
书房的门被打开,闻香而来的两人自廊下穿过,立于苏锦萝几步远处。
“香泽者,人发恒枯悴,以此濡泽之也。”陆友孜不由自主念道。
陆迢晔但笑不语,目光柔柔的盯住小妇人。
小妇人红着一张脸儿,面颊湿热,粉腮热汗,却浑然不觉疲累,整个人做的热火朝天。
雪雁和玉珠儿也忙碌的跟小蜜蜂似得,一刻不停的将制好的桂花头油放到寝室内的妆奁盒子里锁好。
“啊……”弯腰久了,苏锦萝终于感觉有些累。她敲着酸痛的腰肢起身,却不防耳朵上的一只玲珑坠儿就这样滑了出去,“叮啷”一声落在地上。
那是一只珍珠耳珰,莹润白玉,色泽光亮。就似小妇人的肌肤般,白腻腻的让人爱不释手。
苏锦萝弯腰欲捡,却突然想起自个儿手上都是桂花头油,便顿了顿动作,准备等着雪雁和玉珠儿从寝室里头出来再说。
陆迢晔收好折扇,走上前。
苏锦萝双眸一亮,声音娇软的呵斥道:“别动。”
男人顿住步子,歪头看向她。
苏锦萝伸手点了点地上那只珍珠耳珰,笑眯眯道:“你替我捡起来。”
陆迢晔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苏锦萝的目光无奈又宠溺。他弯腰,将那只珍珠耳珰从地上捡拾起来,细细用宽袖擦拭干净,然后迈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替苏锦萝重戴回耳垂上。
苏锦萝晃了晃小脑袋,弯着眉眼,正想说这次这厮怎么这般听话时,就见人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对于陆友孜,苏锦萝的记忆颇深。因为他那双重瞳。
“四婶子安好。”陆友孜立在那处,看向苏锦萝的目光复杂而隐晦。
陆迢晔单手揽住苏锦萝的腰肢,俯身咬着她的耳朵道:“这是新帝。”
苏锦萝慌忙蹲身行礼。
陆友孜上前,虚扶起苏锦萝,道:“四婶子不必多礼,朕今日是微服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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