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这件事, 对于苏锦萝来说, 变化是巨大的。
首先,她的床要分出去一半。每日里见到这个伪君子的时间已经变成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偶遇。
不管是在屋子里,还是穿廊里, 甚至净室里, 只要那人想, 便能立刻找到她。
苏锦萝有午歇的习惯, 那日里与太后和皇帝请过安后,她一回静南王府,便立时揽着被褥睡了过去,连衣裳都来不及褪,还是雪雁替她在榻上换的。
陆迢晔被留在宫里与皇帝吃酒。
皇帝初见苏锦萝时,便被她那副玉粉可爱的模样所吸引, 无奈中了陆迢晔的圈套,将人拱手让了。
如今再见, 恍如初见。小姑娘已长成, 变成妇人模样,娇娇俏俏的立在那处,身旁站着自家气宇轩扬、风度翩翩的弟弟, 皇帝再心痒,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毕竟那是自己弟媳。
陆迢晔吃完酒, 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子话, 终于回了王府。
苏锦萝如今住的院子, 就是先前陆迢晔住的地方。
原本清清幽幽的一个世外桃源之地, 因为多了一个女主子,而添上几许娇软粉嫩风情。
屋内,深色素帐已被换成藕色锦帐,鎏金边的玉质银勾系着络子,木施上挂着女子裙衫,榻下一双小巧绣花鞋,朱窗前置着梳妆台,上头满是瓶瓶罐罐的护肤香肌物。
举目望去,帏幙帘榻,焕然夺目;妆奁衾枕,亦皆侈丽。
帐内,小妇人揽被而眠,衣裳凌乱。
陆迢晔俯身凑上前,头顶的玉冠撞到帐勾,发出清脆声响。
半梦本醒间的苏锦萝猛地一睁眼,就看到俯身撑在自己上方的陆迢晔。青丝半垂,衣衫半敞,露出宽阔胸膛。那白皙肌肤之上还残留着自己昨日晚间,因着承受不住那凶狠撞击,而抓出来的血痕。
熟悉的银勾冲撞声清清脆脆的撞入耳中,令苏锦萝不自觉的便想起了昨夜的事。
槅扇半开,格子门半掩,雪雁等人尽数退了下去。
苏锦萝的手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瞪着一双眼看向面前的男人,鸦羽色的睫毛轻颤,泄出几许可怜。
陆迢晔眼看着小妇人这副揽被瑟缩的可怜可爱模样,禁不住勾唇一笑,然后抬手拨开她粘在脸上的青丝,俯身亲了一口。
“想要添置什么东西,尽管吩咐明远。”
用面颊蹭着那白腻肌肤,陆迢晔声音微哑,爱不释然。
苏锦萝受不住的往榻内挤了挤,正合男人心意。陆迢晔撩袍上榻,抬臂将不断往后缩的小妇人揽进怀里,安顿好。
“别动,睡。”陆迢晔捏了捏苏锦萝的耳朵。白腻软嫩一块,凝脂白玉似得细滑。
苏锦萝被唬了一跳,下意识扭了扭身子。
陆迢晔呼吸一沉,“再乱动,我就不忍着了。”
苏锦萝已不是不识人事的小姑娘,经历了昨夜的事,她方悔悟,孙氏给的那本画册子,是何等羞赧的东西。
颤巍巍的感觉到那顶着自己的物事,苏锦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颤的闭上双眸。
小妇人闭目蜷缩在身畔,粉嫩唇瓣微噘,面颊贴在自己胸口,颊上的脸蛋肉被挤出来,面白软糯,颊色绯红,模样玉粉。
虽已为妇人,但那双眼却依旧如初见般干净清澈,脸上的稚气也未削减,只眉宇间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风情。
这两种奇异的感觉结合在一处,最是让人浮想联翩。
陆迢晔揉捏着那点子脸蛋肉戏弄,见小妇人被吵得狠狠蹙眉,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然后揽着人,开始闭目养神。
两人一觉睡醒,已至未时。玉珠儿抻着脖子进来瞧过数次,见锦帐层叠,毫无动静,不敢唤人,只得吩咐厨房将午膳热了又热。
陆迢晔已醒,多年的习惯让他在身旁有人时并不能安稳歇息,终要绷着一根弦,虽闭目,但五感俱开。
“何事?”
陆迢晔闭着眼眸开口,玉珠儿唬了一跳,慌忙跪地道:“爷,是,是否要传午膳。”
锦帐内沉静片刻,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吧。”
“是。”玉珠儿呼出一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小妇人睡得酣熟。昨夜她本就没好好歇息,今日进宫又折腾了许久,这会子窝在陆迢晔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像只兔子似的乱蹭。
比起苏锦萝这心大的,陆迢晔昨晚忙碌了一夜,今日揽着人却也只歇了小小半刻。
他睁开眼眸,眼底清明,隐显血丝。
真是只磨人的小东西。
捏住苏锦萝的面颊,陆迢晔往外扯了扯。
“唔……”苏锦萝不适的哼唧,翻身扭头,但那作怪的手还捏在她脸上,甚至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
苏锦萝猛地一机灵,霍然睁眼。
“起了。”陆迢晔拍了拍苏锦萝的小屁.股,率先下榻。
苏锦萝僵着身子,缓慢呼出一口气。
她真是太蠢了,明明想好这人在身边的时候不能睡的,要是万一再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话来,那不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的脖子往人家刀剑下凑嘛。
懊恼的使劲抓了一把头发,苏锦萝推开身上盖着的锦绣被褥,磨磨蹭蹭的下榻。
木施前,陆迢晔已穿戴完毕,转身看过去,小妇人还坐在榻上,一副怔怔的呆滞小模样。
“等什么?”陆迢晔动了动手,还在回想方才的手感。
看来还是多养些肉的好。
“等雪雁来穿鞋。”苏锦萝张了张小嘴,声音软糯的呐呐道。
陆迢晔顺势低头,看到那双晃悠在半空中的白玉嫩足。已褪罗袜,新月似得皎白小巧。脚趾粉嫩,贝壳般整齐。不自禁喉头一紧。
“自己穿。”陆迢晔拢袖,去净房洗漱。
苏锦萝眼看着男人入净房,缩了缩脚趾,停顿良久才道:“哦。”然后弯腰穿好绣鞋,取过挂在木施上的裙衫披上。
这头,玉珠儿与雪雁已将备好的午膳装在食盒内提了过来。
红绫领着宫女站在户牖处,接过食盒,鱼贯而入。
玉珠儿见红绫这副管事女主的模样,恨得跺脚。“雪雁姐姐,你瞧这人,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雪雁眸色淡淡,只道:“人家是太后赐过来的。”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这红绫不单单是给静南王当丫鬟那么简单。自家王妃不懂里头的含义,还让这红绫在寝室内进出,这不是将一块上好的嫩肉放在狼嘴边忽悠嘛。
只盼着静南王对自家王妃真是一心一意,不然这红绫若是真被收了房,那依照自家王妃的软和性子,怕是会被这人骑到头上来。
“雪雁和玉珠儿呢?还有依彤与如青呢?”苏锦萝坐在绣墩上,四目环顾一圈,没有看到人,便朝红绫开了口。
红绫正在布菜,手下不停道:“王妃带来的那些奴婢、婆子皆不懂规矩,奴婢怕冲撞了王爷。待调.教好后,自然会给王妃送回来。”
苏锦萝顿了顿神,然后突然开口,“雪雁她们是我的丫鬟。”
红绫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谁都可以欺上一欺的静南王妃居然在给自己下马威。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警告她,少多管闲事吗?
“去替我将雪雁、玉珠儿、依彤、如青,还有元嬷嬷都带过来。”苏锦萝掰着手指头说话,一个一个人名的吐出来。声音绵软,但却字字清晰。
大致是因着与陆迢晔在一处久了,小妇人说话时,眉眼动作皆像了几分,红绫有一瞬被震慑住,但片刻后便笑着道:“王妃莫急,奴婢已经说了,待调.教好人,自然会给王妃送回来的。”
苏锦萝蹙眉,“不行,现在就将人唤过来,不必调.教。”
红绫终于正视苏锦萝。
这才一日,便已有了王妃的架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红绫轻蔑勾唇。她端着身子立在那处,一身宫装繁髻,妆面精细,美目花颜。“王妃,奴婢是太后娘娘派过来帮着王爷治管静南王府的。王妃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别说是那些丫鬟,便是王妃,奴婢也是可以照拂一二的。”
红绫是太后安插在静南王府的人,明着帮管事务,暗地里却是派来看管苏锦萝的。对于这个儿媳,太后不是很放心,毕竟是理国公府家的姑娘,而理国公府与文国公府又是姻亲关系。一派系皆是四皇子之人。
如今朝堂诡谲,太后最担心的,便是自家儿子被连累。
“哦,本王倒是不知,本王的王妃还要他人照拂。”陆迢晔从净室内缓步而出,脸上擒着笑,眸色却是极冷。
红绫面色煞白,猛地跪地,看向苏锦萝的眼神又凶又狠。
面上瞧着是个软和的,没曾想却是个卑鄙无耻的,特意引诱她说出这番话,引得王爷误解,真是高呀。
“王爷明鉴,是太后说让奴婢好生照拂王妃。又说怕理国公府带过来的那些丫鬟、婆子不尽心,特意让奴婢好好调.教过后再用。王爷,太后这也是为了您着想呀。”
“毕竟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红绫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
将全部的事推给太后,又一副全心全意为陆迢晔着想的模样。抬眸时露出那张俏脸,擒着眼珠子,楚楚可怜。
陆迢晔撩袍落座,他掀了掀眼皮,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精致菜肴,泛着氤氲热气。
小妇人坐在绣墩上,对红绫那番话一知半解,顿了良久后恍然似得看向他,然后轻启粉唇道:“我不会害你的。”
只要你不害我就好。苏锦萝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苏锦萝觉得,每个人都以为陆迢晔是条没牙的小奶狗,却殊不知,这是头伺机而动的狼,他垂涎的看着眼前的美食,却强硬的抑制住心内的野心欲望,一点一点的盘剥筹谋,直到万无一失,方猛兽出匣。
陆迢晔没有说话,红绫看着苏锦萝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脸上显出一抹喜色。
“明远。”男人抚着手边茶碗,漫不经心的开口。
“爷。”户牖处,明远闻声而进,毕恭毕敬的候在珠帘后,低着脑袋,不敢随意乱看。
“太后一共赐了多少人?”
“太监、宫女,一共三百三十人。”
“王妃不喜,都放到后头的庄子上去。”顿了顿,陆迢晔又道:“城阳郡主明日会来后山灵鹫庵小住几日,这些人,就都派过去伺候吧。”
“是。”明远应声。
红绫伏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面前的陆迢晔。
陆迢晔居高临下的坐在那里,衣袂齐整,面容冷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仿佛方才决定的不是这些人的命运,而只是在说今日天色晴好,适宜晒被。
“王爷,奴婢是太后派过来……”
“既是太后派的,那本王再给你送回去,可好?”打断红绫的话,陆迢晔终于正眼看人,只那眸色冰冷如霜。
红绫浑身一颤,咬唇垂眸,再不发一言。
若是被送回去,太后必要责怪她办事不利。其实,其实只要能继续待在静南王府便好,她总还是有机会的。
“是。”红绫深深叩首,咬牙领着一众宫女退下去。
“这边请。”明远与红绫擦肩而过,笑眯眯的追上来道:“灵鹫庵与此处隔了一座山头,姑娘若要去,是要备马车而行的。”
“这么远?”红绫惊道:“灵鹫庵不就在静南王府里吗?”
“姑娘说笑了。咱们王府后山连绵,氤氲不绝,便是骑马三日都游玩不尽。城阳郡主惯喜静,所以王爷便特建灵鹫庵,方便其居住。”
城阳郡主身子一直不是大好,每年总会挑些日子住到静南王府内,让陆迢晔调养生息。
养病需静地,陆迢晔在扩府时便特建了一座灵鹫庵于后山。
听到明远的话,红绫原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此事更是难看至极。她这是中了计了!
苏锦萝!
红绫一阵咬牙切齿,气急拂袖而去。
明远笑眯眯的跟上去。
屋内,苏锦萝紧张的搓了搓手。“你方才说,城阳郡主要来?”
陆迢晔颇为讶异的抬眸看了苏锦萝一眼,然后颔首道:“明日便来。她身子不好,惯常是我替她调养的。”
原本以为这小妇人会说刚才红绫之事,却不想竟提的是城阳,连红绫一个字都没说。
难不成真是特意让他听见的?想到这里,陆迢晔抬眸,看到面前那张傻兮兮的小脸,面颊上还带着睡晕。
算了,他将人高估了。
“……哦。”苏锦萝勉强应声。“那她,住在哪里?”
“灵鹫庵。距此处,一日车程。”
苏锦萝下意识点了点小脑袋,眸色怔怔的算了一下。这样的话,静南王府那么大,只要她不出去,应当就碰不到人了吧?
想完,苏锦萝立刻喜滋滋的表示,很好。
一日车程,定然是碰不到的。
“爷,奴才将人带来了。”
苏锦萝寻声看去,只见珠帘后跪着五人,分别是刚才被苏锦萝点名的雪雁等人。
陆迢晔见小妇双眸一亮,恨不能立时冲出去跟这几个丫鬟、婆子亲热的模样,禁不住唇角一压。
怎么从来没瞧见她看自己这副模样?
“下去吧,不必伺候。”男人冷声道。
“是。”明远领着人去。
雪雁侧眸,透过晃动的珠帘远远瞧上苏锦萝一眼,白皙面容之上满是担忧。
明远偏身,挡住雪雁的视线。
雪雁敛眸,对上这人一张笑脸,不知为何,心中怵怵,赶紧提裙随众人去了。
哎?这就走了?
苏锦萝与雪雁和玉珠儿亲近,突然嫁进静南王府,她处处不适应,只有瞧见这两人,心中才能稍安稳。
见苏锦萝那副连脑袋都要抻出去的样子,陆迢晔不耐的叩了叩桌面,“用膳。”
“……哦。”苏锦萝依依不舍的把脑袋缩了回来。
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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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绫:卑鄙,无耻,恶毒!
小萝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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