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锦帐春

第 59 章

锦帐春 田园泡 5677 2021-03-30 09:29

  当听丫鬟说, 方淼房内又多了一个女子时, 朱翘怜顾不得颜面,立时打包行李,从镇国侯府冲回了文国公府。

  苏锦萝被安排在一间厢房内, 她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

  厢房被打扫的很干净, 身下是用柏木雕琢成竹子形状的小漆床, 室内置着上绘花鸟繁盛的画屏, 案桌上摆着乌木底座的玉石香炉,绣桌上放着简单的茶奁、茶杯等物。

  槅扇半开,卷着芦帘,能从中看到院内的情景。

  穿廊处,行来一人,穿白绢衫儿, 梳薄蝉簇鬓,耳上一对玲珑坠儿, 素手打着白绢扇儿, 袅袅行来,让苏锦萝有一瞬恍惚。

  “妹妹,我进了。”雕花木门被人推开, 女子绕过画屏,走到苏锦萝面前。

  苏锦萝怔怔抬眸, 对上女子那双眼, 觉出几分熟悉感来,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沈姨娘也在打量苏锦萝。小漆床上, 女子穿一件葱绿色的薄衫,底下一条白绫裙,清凌凌的坐在那里,面颊绯红,青丝披散,眉梢眼角皆带风情。那双眼,水雾清澈,透出纯稚。

  目光在那白玉小耳上缀着的玲珑坠儿上略过,沈姨娘一愣,而后莞尔笑道:“妹妹模样长的真好看,倒是与我有三分相似。”

  妹妹?苏锦萝疑惑的歪了歪头,她什么时候又多个姐姐?

  “这里是什么地方?”苏锦萝开口,声音沙沙的微哑,她轻咳一声,喉咙干涩的厉害。

  见状,沈姨娘放下手中白绢扇儿,亲自到绣桌前倒了茶,递给苏锦萝,神色怪异道:“这里是文国公府。妹妹不知?”

  文国公府?苏锦萝蹙眉,“你怎么唤我作妹妹?”

  沈姨娘提裙坐到苏锦萝身旁,掩唇笑道:“妹妹还不识得我,我也是爷新抬的姨娘,仗着辈分,浑称声姐姐。不过等妹妹入了爷的房,抬了姨娘,我这呀,就要变成旧人了。”

  入房?抬姨娘?苏锦萝一脸懵懂的吃完一碗茶,觉得嗓子稍舒坦些,便道:“你的爷是……”

  “自然是大公子了。”

  大公子?方淼?原来她是被方淼救了。

  “我不是你们爷……”苏锦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垂花门处一阵吵闹。她抻着脖子往外瞧了一眼,隐隐绰绰看到一个女子身形。

  “哎呦,坏了,是夫人回来了。快,妹妹与我去避避,如今爷进了宫,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这朱翘怜惯是个厉害人物,就连大夫人都拿她没法子。”

  沈姨娘口中的大夫人,就是苏锦萝的亲姑母,苏氏。

  能让苏氏都没法子的人,可想而知,是个怎生厉害的。

  苏锦萝被沈姨娘拉扯着往外去,还没走上几步,就在穿廊处碰上了朱翘怜。

  苏锦萝被迫止步,神色怪异。说是要避人,怎么偏还往这人走进来的方向撞?

  “夫,夫人。”沈姨娘似是十分惧怕朱翘怜,却依旧将苏锦萝挡在身后。

  “还知道我是夫人,我当你们都以为我死了呢!”朱翘怜怀有身孕,不足两月,身形未显。她板着一张脸,略显英气的面孔此刻更是刻板的厉害。

  “夫人,当心动了胎气。”沈姨娘小声劝慰,声音柔柔的偏头,露出双耳上的那对玲珑坠儿,描眉画目的衬出一双风情眼。

  朱翘怜瞧见眼前那晃来晃去的玲珑坠儿,气急,直接上前就给它拽了下来。

  “啊……”沈姨娘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又哭又叫,声音凄厉。

  朱翘怜尤不解气,径直上前拉扯着沈姨娘的蝉髻往美人靠上撞。“你是我的贴身丫鬟,自小跟随。我对你如何,你又对我如何!做出如此下贱之事……”

  沈姨娘被抓的髻发蓬乱,衣衫半敞,额角青肿的瘫软在地。耳垂上的血迹滴滴答答顺着脖颈往下淌,在闷热天气中泛起一股血腥气。

  朱翘怜发足了气,将矛头对准苏锦萝。

  “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小贱蹄子……”话说出一半,朱翘怜顿时止了声音。“静南王妃?”

  苏锦萝柔柔立在那处,身上着薄衫,脚上趿拉着一双软底儿缎面绣花鞋。方才沈姨娘急拽着她走,她连绣花鞋都没穿好。

  “方夫人。”苏锦萝满露尴尬。这朱翘怜,真是彪悍至极啊。

  “王妃怎么在这处?”

  “啊,我……”其实连苏锦萝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处的。

  “王妃?”沈姨娘正趴在地上“呜呜”的哭,听到朱翘怜的话,整个人一蒙。“你,你是,静南王妃?”

  苏锦萝点头,“我方才没告诉你吗?”

  沈姨娘面色煞白。想起自己刚才还拉着这静南王妃的手唤“妹妹”,又说了什么“抬姨娘”的话,简直冒犯之极,恨不能立时撞死过去。

  “爷来了。”垂花门处,传来婆子的呼唤声。

  正站在穿廊上的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那率先进廊的男人穿蟒袍官服,头束玉冠,风姿清朗的疾步而来,面色冷凝。身后,是肃黑着一张脸的方淼。两人皆穿官服,像是刚刚下朝回来的样子。

  “给王爷请安。”

  朱翘怜整理衣冠,蹲身行礼。

  沈姨娘战战兢兢的伏跪于地,以额触地。心中却想,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静南王,果真是生的一副好相貌。

  陆迢晔面无表情的略过两人,站到苏锦萝面前。

  苏锦萝仰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男人面色不大好,那双总是泛着清冷眸色的眼中沁着血丝,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个儿瞧,幽深如潭,让人怵目。

  霍然,男人展颜,如春风拂面,冰霜消融。

  修长白皙的手掌缓慢伸出,摊平在苏锦萝面前。

  苏锦萝低头,那手近到,能看清掌心纹理。

  “回家了。”

  晨曦初显,斜照入穿廊,卿云烟霞,花名拽拽,灌丛横生。耳畔凉风阵阵,似雾非雾,萧萧瑟瑟。男人的身上渡着一层绒光,从头罩下,濯濯如阳。

  苏锦萝抬手,白嫩指尖轻触。

  陆迢晔猛地一拉,豁然握紧。

  苏锦萝被拽的一疼,纤细秀眉蹙起,挣扎了下,却被握的更紧。

  宽大蟒袖落下,将那两只紧紧交握的手掩住。苏锦萝能感觉到陆迢晔的力道和那肌肤炙热的温度。

  “多谢方大人留宿。”陆迢晔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方淼,眸色平静。

  方淼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沈姨娘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攀住方淼的胳膊。双眸泛着眼泪,白皙额角青紫红肿,看上去尤其的楚楚可怜。

  “爷。”

  一旁,看到方淼的脸色,朱翘怜竟也有些发憷。她捂着肚子,往后退一步,靠到美人靠上。

  沈姨娘拽着方淼的宽袖,声音呢喃,“爷,奴婢实在是不知,那是王妃呀。”

  方淼低头,轻咬牙,面色却不变,只微颔首,让沈姨娘退下。沈姨娘却哪里会放过这个整治朱翘怜的机会。能有静南王妃当证人,她看朱翘怜这次不褪一层皮。

  她凑着身子,将自己受伤的耳朵露出来,两行清泪落下。“爷,夫人说不喜妾戴您送的那对玲珑坠儿,硬是给扯了下来。”

  说着话,沈姨娘朝方淼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只耳朵,可见朱翘怜方才用的力气有多大。

  朱翘怜慌张的扔掉手里那只沾血的玲珑坠儿,神色慌张的看向方淼。

  沈姨娘继续道:“方才王妃都瞧见了。伤了奴婢是小,可若是惊吓到了王妃,那可如今是好。”一边说话,沈姨娘一边哭起来,呜呜咽咽的伤心不已。

  她本想着让朱翘怜与爷新纳进房的姨娘杠起来,鹬蚌相争,她坐得渔翁之利。却没曾想,这姑娘竟然是静南王妃,她差点得罪了大贵人。

  不过好在看着像是个好相与的。刚才朱翘怜那番大动干戈的泼妇模样定惹了爷厌烦,更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爷此刻定是恼了。

  方淼确实是恼了,但他恼的却另有其事。

  “这位是方大人的……”陆迢晔盯住沈姨娘,视线上下逡巡一圈,从那只玲珑坠儿,到那双眼上。

  确是有三分相似。只是穿戴再像,赝品终归是赝品。

  对上陆迢晔那双似看透一切的眼,方淼难得感觉羞恼。他觉得,自己的龌龊心思在一瞬时被摊开在日头下,无地自容。

  “回去。”方淼厉声道。

  沈姨娘笑盈盈的看向朱翘怜。

  朱翘怜咬唇,面色惨白。“方淼,我的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方淼转身,一把扯开攀在自己胳膊上的沈姨娘,双眸隐显狠色。他重复道:“回去。”

  沈姨娘一怔。她的胳膊被方淼攥住,男人一使力,心里存着怒气,没有轻重,登时疼的她面色惨白。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胳膊要被方淼捏碎了。

  “爷……疼……”沈姨娘疼的出气多,进气少,面上淌出热汗,滴滴答答的就像是刚刚沐浴完一样,只是那面色却惨白的吓人。

  方淼僵着身子放手,沈姨娘再顾不得什么,落荒而逃。

  夏木阴阴,绿浓荷香。

  廊内,四人皆未说话。

  陆迢晔抬手,状似无意的抚过苏锦萝挂在双耳上的玲珑坠儿,声音轻缓道:“方大人,你书房那幅寒梅图,我前几日瞧见,怕是赝品。”

  方淼垂眸,声音森森。“多谢王爷提醒。”

  陆迢晔轻笑,牵着苏锦萝,略过方淼往前去。“多谢方大人照料本王的王妃,日后必携礼登门拜谢。”

  方淼立在原处,抬眸,看到那消失在垂花门处的两道身影。

  “爷。”朱翘怜上前,面带期待的看向他。方才方淼呵斥沈姨娘,维护了她,这让朱翘怜感到十分意外。

  方淼敛眉,视线落到朱翘怜平坦的肚子上。“安心养胎,莫生事端。”

  “好。”朱翘怜的脸上显出喜色。

  方淼拢袖,往前去。路过书房时脚步一顿,唤来书童。“去,将那幅寒梅图取下来,烧了。”

  书童一愣,“爷,您平日里不是最喜这幅寒梅图的吗?”

  方淼未说话,书童在他那冷凝的视线中,慌张而去。

  朱翘怜立在廊内,脚下踩到一个玲珑坠儿。她神色嫌弃的踢开,刚刚走了两步,却是面色大变。

  玲珑坠儿,沈姨娘……

  她就说那沈姨娘瞧着怎么那么眼熟,原来,原来是像静南王妃!

  朱翘怜大惊失色的扭头看向方淼,想起刚才静南王那句意味不明的话,疾步追上方淼。

  “爷,爷……”

  方淼止住步子。

  “爷。”朱翘怜气喘吁吁地拽住方淼的宽袖。“爷,如今形势,您可不能再生出旁的心思。静南王虽无实权,却心思通透。如今陛下身子大不如前,朝中各方势力盘桓错枝,一步错,前头便是无尽深渊。您就是不为自个儿打算,也要为了咱们未出世的孩子打算呀。”

  任凭朱翘怜如何想,也不会想到,方淼竟会对苏锦萝有意,怪不得会看中沈姨娘。平日里硬梆梆的一个人,还给她添置女儿家的衣物首饰。还有那书房槅扇后蔓延而出的女萝,原本是一死物,如今看来,却是一思物。

  以物思人,以物念人。

  方淼被说出心事,恼羞成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爷!明眼人都瞧清楚了,您怎么还要自欺欺人?我不是怪您,只这不是在伸着咱们自个儿的脸给人打嘛!”如此明显的一个把柄,若是被人抓住了大做文章,文国公府必与静南王府交恶。

  朱翘怜气急,话罢后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苍白的弯腰。“爷,我的肚子,好疼……”怀着孕,心绪还敢如此大起大落,朱翘怜这是动了胎气了。

  方淼皱眉,唤了垂花门处的婆子去照料朱翘怜,甩袖去了。

  “爷,您不可跟静南王作对呀……”朱翘怜哑着声音,虚弱道。

  方淼充耳未闻,疾步离开。

  静南王,惊艳才绝,皇帝胞弟,又如何,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他已放弃过一次,如若,四皇子登基,那他,还是机会的。他不介意她已嫁过人,若得,他定将她捧在手掌心里娇宠着。

  只要她想,他便给,就算是正房夫人的位置,也可。

  眼前浮现出女子那双眼,水雾雾的含着泪珠,软在他怀里,就像春泥娇花,满鼻腻香。男人霍然绷紧身体,喉头轻动。

  今日之事,就当还上次陆迢晔给自己处理四大皇商囤积粮食、布匹的人情。日后再相见,是敌非友。

  前头小径,青褂白髯的管家急急而来。“爷。”

  “寻到姑娘了吗?”方淼开口。

  管家面露难色道:“这,尚未……”

  “继续找,加派人手,不可声张。”方淼吩咐道:“备车,去寻四皇子。”

  “是。”

  皇子成年,便能在宫外得一座府。方淼坐马车至四皇子处,府前挂着白绫,两旁挂着两盏白灯。

  方淼下马车,穿仪门,走过影壁,被门房引至明厅,宫娥端来松萝茶,香烈细腻。

  明厅大敞,槅扇尽除,日头愈大。厅内置大理石屏风,两排红木太师椅,青石砖地,干净宽敞。槅扇处传来鸟鸣蝉叫声,绿槐高柳,芙蓉荷露,宁静悠远。

  方淼撩袍坐上副位,抚着手中青瓷茶碗,轻嗅,闻到那股子烈香,扬袖轻抿一口,齿颊留香。松萝茶,在洞山茶之上,天池茶之下。却独具风格,偏引得人不能自持。

  四皇子听到消息,从侧门入。他穿一件极普通的靛青色圆领长袍,腰间挂香袋,身无它物,只手中拿了一女子绣帕。看得出来,是急迎出来的。

  “方大人,昨日忘归还了。”四皇子上前,坐上首位,将手里的绣帕置于桌上。

  方淼接过,看到绣帕上的字样,“四皇子知道巧儿下落?”

  四皇子一愣,“昨日不是替方大人送回去了?”

  方淼敛神,面色微凝,良久后道:“昨日四皇子送回来的,是静南王妃,并未巧儿。”

   喜欢锦帐春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锦帐春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