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Yes!YourGrace

·Albert·

Yes!YourGrace 苏浅浅喵 4500 2021-03-30 09:28

  这是深秋的英国乡村宁静又寻常的一个早晨。

  路上几乎没有任何行人, 沿途的秋色尽红,灰白色的天空下是漫山遍野的层林尽染,像失意的画家随手在灰色的画布上挥洒的金红颜料,不经意却描绘出了一位以烈焰为衣,沉睡在大地之上的女神, 蜿蜒的道路宛若她在裙摺下露出的一截雪白的手臂, 而阿尔伯特与温斯顿正并肩走在这条从圣马丁教堂回到布伦海姆宫的路上。

  上次他们这般同行, 还是阿尔伯特的父亲的葬礼后,同样的景色, 同样的萧索, 同样的两名的容貌相似的年轻人身着黑衣,压低着帽檐,沉默不语地挥舞着手里的手杖, 不紧不慢地走着。

  “没想到会在教堂遇见你,”阿尔伯特突然开口了, “我以为你中午才会到。汤普森太太特意嘱咐了厨房为你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菜肴。”

  “那的确是我的计划。不过, 我决定提前一点到来,好顺道拜祭我的父亲。”温斯顿回答道, 他比阿尔伯特矮了半个头,或许是因为军事训练的原因,肩胸更为宽阔紧实, 身姿也更为提拔, 与已经褪尽稚气, 面容精致深邃的堂兄比起来, 他更像一个秀气的,还未经世事的少年。不过,他与阿尔伯特都继承了一些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特征,因此看上去倒更像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一般。

  “我该想到这一点的。”

  “我看到阿伯莎伯母的坟前有一束白玫瑰,而乔治伯父与小亚丽珊卓的坟前则各有一支,”温斯顿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着与他的面庞不符的老练与成熟,“是你放的吧,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没有说话,温斯顿问出的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答案,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一点。

  “如果不是阿伯莎伯母的要求,恐怕乔治伯父的坟前什么都不会有吧?”

  “那又如何?”

  “你该学会原谅,堂兄,你的缺点就是将过去抓得太紧,无论是怨恨还是爱恋都不愿放开。小亚丽珊卓的去世并不是乔治伯父的错误,你到现在总该明白这一点了——”

  “你错了,温斯顿,那就是他的错误,而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阿尔伯特咬着牙说道,深切的恨意清晰可闻。

  尽管那是12年前的事情,他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就仿佛每一幕都拍成了一张张黑白照片,而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夜晚,就能听见他的母亲绝望的哭嚎,就能嗅到那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从他小小的,苍白的,像个劣质的玩偶般无力地瘫软在父亲臂弯中的妹妹的身上散发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冥顽不化,偏又优柔寡断,软弱胆小,导致破产的斯宾塞-丘吉尔家族再也无法支撑本地医院的开销,以至于伍德斯托克医院不得不关闭,需要救治的病人必须千里迢迢地前往40英里以外的切尔滕纳姆医院,亚丽珊卓本可以得到及时的救治——

  她本可以活下来。

  而她的死亡改变了一切。

  阿尔伯特的母亲似乎从此便遗忘了该如何微笑,她甚至似乎忘记了该如何去爱自己的孩子。

  从那天起,她几乎就待在布伦海姆宫的小教堂中足步不出,以泪洗面——如今那个房间已经被他父亲下令封锁——藉由向上帝祈祷而抚慰自己内心的痛苦。她坚信一定是因为自己犯下了罪无可赦的罪孽,上帝才将这凡人无可承受之惩罚降临在她的身上,唯有不断地忏悔,不断地祈求,发誓将自己的余生献给耶稣,才能让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免于同样的遭遇。

  一夜之间,阿尔伯特不仅失去了心爱的妹妹,还有他深爱的母亲。

  他再也得不到拥抱,得不到亲吻,得不到陪伴,所有这些过去唾手可得的爱意。

  唯有他也在教堂中陪伴着母亲祈祷的时刻,才能得到母亲的注意力,才能得到母亲只言片语的回应。只有在他表达自己对上帝的爱,崇敬,与畏惧时,他才能得到来自母亲的称赞。他表现得越虔诚,他的母亲就越开心,那双似乎随着自己女儿一同死去的双眼才会偶尔迸发出一丝火花。

  最后,阿尔伯特强迫自己接受了母亲的信仰。

  他强迫自己成为了一名虔诚的教徒,在母亲的殷切希望之下。

  如同紧紧将一支玫瑰拥入胸膛,于是有一根刺永远留在了心间。

  越扎越深,最终与血肉融合在一起,阿尔伯特再也分不清什么是强迫,什么是自愿,教堂成了唯一能给予他宁静,唯一能让他感到母亲还留在自己身旁的地方。

  主怎样饶恕了你们,你们也要怎样饶恕人

  歌罗西书,第3章,第13节。

  阿尔伯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他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

  乔治·斯宾塞-丘吉尔不仅辜负了他的头衔,他的人民,他的土地,他的宫殿,还辜负了他的家人。在那个雨夜,被他不负责任的所作所为谋杀的不仅仅有自己的小女儿,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的儿子。

  “那好吧,阿尔伯特。”温斯顿摊开了没拿着手杖的那只手,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

  沉默在这两人之间又延续了几分钟。

  “我想,我适才似乎在人群里看见了你的管家,爱德华。”冷不防地,温斯顿又开口了,“他比起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胖了不少,越来越像一只过度发胖的老秃鹫了,因此我也不敢说我看到的就一定是他——”

  “爱德华也来了?”阿尔伯特有些惊讶地反问道,尽管爱德华的确是那个今天一大早就向他通报了公爵夫人的“计划”的那个人,但他没料到自己的那墨守成规的管家竟然会对公爵夫人大胆而新奇的做法感兴趣到了会抛下自己在宫殿中的职务,跑来教堂旁听的地步,“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他的动机并不怎么高尚。”要来看公爵夫人出丑,想必是,阿尔伯特心想。

  “那么,爱德华该失望了。”温斯顿笑了笑,理了理自己制服上的穗子。阿尔伯特还真没见过哪个军校的学生放假了便直接穿着自己的一身制服大摇大摆地从学校里走了出去,当他在教堂门口遇见自己的堂弟时,差点还以为他是从牛津郡义勇骑兵队里跑出来的某个军官。不过,温斯顿对此的解释是他手头已经没有余钱为自己定做几套日常的西装了,他的母亲为他寄去的生活费——不出意外地——全被他花费在了马球上,“那么你的动机呢,阿尔伯特?是专门过去支持你的妻子,还是也抱着与爱德华一样的心思?让我想想,大约哪个也不是,你只是想看看公爵夫人会如何处理这一危机——兴许还觉得自己能在关键时刻如同一个英雄般救场吧,堂兄?”

  温斯顿戏谑地看着他,被说破心事的阿尔伯特有些恼怒,但很快又被几分好笑冲淡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温斯顿。”阿尔伯特轻声笑了笑,说道,同时又不禁感到了几分惋惜。若不是他的这个堂弟脑子里就只有马球与打仗,一心只想在战场上为自己厮杀出名声与地位,自己也不必狼狈到了要向公爵夫人求助的地步——以温斯顿的聪慧及领导才能,更不用说他那远超自己的天才般的洞察力,该会是自己在政治上多么强力的帮手啊。

  “任你怎么夸奖,堂兄,”看穿了阿尔伯特此刻的心事,温斯顿促狭地向他挤了挤眼,说道,“我对窝在一间小房间里和一群老头子玩勾心斗角的政治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的志向在那遥远的战场上——真可惜1856年后英国就再也没有与白人军队交战过——”

  “温斯顿!”

  “行,换个说法,大不列颠保持了几十年难得的和平,除了偶尔在海外与深色皮肤的人种产生些微摩擦,不过不要紧,她永远都是在上面的那一个——”

  “看在老天的份上——”

  “好,好,我闭嘴。”温斯顿泄愤一般地将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奋力用手杖击向远方,忿忿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阿尔伯特,想不到我在自己的堂兄面前也不能畅所欲言——也罢,我可以将几个最好的玩笑留给公爵夫人——她听上去似乎是个有足够幽默感的人,知道如何欣赏我的言论。”

  的确,公爵夫人会欣赏的。

  或许因为她是美国人的缘故,他的妻子从未像他这般被这个头衔所制约,就连亲自跑去为村民解答他们的疑惑这件事,也不会因为自持身份而做不出。站在教堂中央向村民侃侃而谈的那个她与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晚宴上大谈殖民战争坏处的那个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不同——

  她没忘记自己是公爵夫人,然而,同时,她也没忘记那个会在晚宴上发表惊世骇俗言论的自己。

  而阿尔伯特,当他时刻谨记自己是马尔堡公爵的分秒中,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忘记了那个会与温斯顿一同开着下三滥的粗俗玩笑,躲在布伦海姆宫花园的树丛里放声大笑的少年——那个少年原本有机会像艾略特·康普顿那般无忧无虑,肆意妄为地长大,然而命运在那个雨夜拐了个弯,于是他从此失去人生中所有可能的选择。

  “我很抱歉,温斯顿,你当然可以在我面前畅所欲言。”阿尔伯特喃喃地说道。

  温斯顿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还好吗,堂兄,有什么事正在困扰你吗?”

  “贝尔福先生告诉我,我在保守党内有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仇敌,”阿尔伯特苦笑了一下,虽然温斯顿不见得能在这件事上帮上什么忙,但有个人倾诉总是好的——比起公爵夫人,温斯顿更能理解他目前所处的状况,也更能体会他的感受,“正是这个仇敌害得我失去了原本属于我的职位,倘若我不能在发表初次演讲前挽回这一颓势,堂弟,那么我就再也没有政治前途可言了。”

  “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阿尔伯特。”

  温斯顿立刻便收敛了他一路上脸上挂着的轻佻的表情,神色凝重地说道。

  于是,一直到他们走到布伦海姆宫的大门口为止,阿尔伯特便一五一十地将此次的伦敦之旅中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的堂弟。

  “我只有一个疑问,阿尔伯特。”

  全程默不作声地听完他的讲述的温斯顿,在即将跨入布伦海姆宫的大门前,转过身来注视着他,问道。

  “为什么一个该只有保守党内部成员会参加的晚宴,库尔松夫人会邀请艾略特来呢?”

  ※※※※※※※※※※※※※※※※※※※※

  我看了很多遍丘吉尔首相早年留下来的文字来揣摩他的语气,才写出了这篇文里的21岁的温斯顿·丘吉尔。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我笔下的他符合每个读者对于丘吉尔首相的印象及说话方式,假如实在觉得跟自己的想象有出入的话,就请麻烦把他当做这篇文的架空历史上一个跟真实的丘吉尔不太一样的角色吧,不要太过于计较。

  ----------------------------

  必须要说明的是,真实的历史上,此时的丘吉尔首相已加入第四骑兵团,并从桑赫斯特军官学校毕业(1894年12月)但是这里为了剧情修改了时间线,丘吉尔首相将在这一年的1895年12月毕业(但是在11月时学期就基本结束了),敬请注意。

   喜欢Yes!YourGrace请大家收藏:(321553.xyz)Yes!YourGrace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