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门无路
全场静默, 人人听得是句句杀人,字字诛心!
全是在将冯征的活路一一切断,似是不给其有任何挣脱牢笼的机会。
不少人本还以为是党争无中生有的罪名,乃赵珣、镇国公等人凭空捏造的, 谁知听完几番话,且物证一一呈上,人证轮番传召, 这才轰然意识到,这哪里是凭空出现的一座大山?这根本就是把遮掩这大山的迷雾一把拨开,让人敞亮地看!
其余的先不说,单说几条, 冯征等人以圣上之名, 于矿场肆意敛财,且监管不利,各等矿场出现过不止一次的暴乱, 然未据实上报, 竟被一一隐瞒了下来!
如此动摇国本之事!
竟如此轻描淡写滥用权力瞒下,且据镇国公等人叙说,山西一地甚至还正起着一场大暴乱, 府衙已被砸烂,消息传至京城, 却是无人知晓。
听闻事情一桩桩, 一件件, 朝上哗然。
皇帝甚至都颤抖着手, 面色狠厉至极。
当下,无数人也闪过一个念头,冯征今日恐是走不出那金水桥了。
而不过是早晨起的事,下午此事引起的轰动便以朝廷为中心如暴风雨般席卷了大半个京城,街头巷尾、酒肆书院无不论着谈着,激动者还掷杯摔碗,痛骂冯征老贼,连带着冯家众人,连当今贵妃都难以幸免。
温菀自是听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日日上书院,家中长辈又在讨论此事,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事情发酵了几日,应是越闹越大,然那日朝上并未直接将冯征定下罪名,而是关入大理寺,等待候审,继而派遣之前滇地功臣之一孟家五子孟起前去山西平定暴乱。
首当其中表示强烈不满的乃朝中的一些保守派,虽之前对七皇子有所不满,可冯征等人犯的此事过大,动摇国本,岂是玩笑?!
第二日便有老臣跪在皇帝的御书房前,请求尽快定罪。
其次乃白鹿书院的学生,百人书上达皇帝案前,无数文章抨击冯征等人行径恶劣,甚有白纸黑字的檄文贴于墙上,文采斐然且言辞激烈,受数人观看且传千里。
传播之远,影响之大,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
不过几日,冯征等人罪名已下,而主犯冯征罪名甚重,削官贬职,流放蛮夷之地。
罪名下达之日,冯玉媛冯明媛两姊妹都未来书院上学,事儿刚起之时,这两姊妹还是来的,如今是不来了。
温菀坐在自个儿的位置上,周遭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大多也逃不过冯家的事。
“……也不知以后是来不来,她家父亲到这般地步,算是遭了大祸了。”
“我猜恐是不来了,犯了如此大罪,圣上哪会轻易放过冯家?!”
“真真是简单,冯家虽如此,可别忘了还有个贵妃娘娘,家中姊妹读书的事就算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也不会不来的,且事儿还未到头呢,说不准。”
……
冯金宝已几次往高府递名帖,不得见,然他父亲还在牢狱,甚至恐要遭流放,他也顾不得什么尊严面子,自是要见高正德。
“冯三公子!”高府的幕僚出了大门,喊道。
冯金宝听闻声音,敛袖撩帘,继而下轿:“魏先生。”他是识得眼前的这位的,乃高正德较为看重的幕僚之一,他父亲与高正德谈事带自己前往时,也常见着这位。
魏风略略打量下冯金宝,表面虽是笑脸相迎,与平常无异,心底却是稍有诧异的。他知晓冯征子息浅薄,家中本有二子,最大的儿子天资聪颖且好读书,制艺甚好,不到十岁便考过了童试,而那文章比一些秀才都写得好,也或许是天妒其才,孩子竟落水死了,听闻还是救的自己弟弟才来不及爬上岸,被活活淹死了。
冯家也便剩了一个冯金宝。
又是个纨绔,那是与他哥哥万万不能比的。
然如今一看,眼前人身着披风,面容虽憔悴,却眉目清晰锐利,疲惫之意是遮盖不住那通身气派的,就算魏风比他大出了不少,当下也觉着与此人说话定是要打起万分精神,不可大意。
不过几下打量,魏风道:“冯三公子,高大人有请。”
冯金宝展露笑颜,拱手道:“辛苦魏先生了,魏先生同我一道进去吗?”魏风摆了摆手道:“家中还有事,且先回去了,告辞告辞。”
冯金宝‘哎’了一声,待魏风走后,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较为阴沉。
他由高府人引路,快步走至高正德书房一处,廊下灯火明亮,屋内更为敞亮,冯金宝敲门求见,大约在门口站至片刻钟,下人才前来开门。
终是见到了高正德。
“贤侄,来坐。”高正德让人斟茶,身着的朱红官衣鲜艳得连那暖黄的灯火都盖不过去,相互映衬,极为派头,“这天色不早,贤侄怎的还过来了?”
冯金宝视线落于靴上,转了一圈,笑了笑对高正德道:“我也知伯父公务繁忙,叨扰了。”顿了顿,让小厮递了一长盒上来:“瞧着这许多年,伯父与我冯家互相帮衬,我们两家定不能失了交情。近日,我得了几幅画,请伯父一道赏一赏。”
高正德往后倚了倚,面色本是不变的,然第一幅画稍稍展露了一角,不敢相信着,身子往前倾了倾。
待画卷全展开,高正德面露微微吃惊之意:“若我没看错……”
冯金宝笑道:“伯父的眼力好,又怎么会看错。这确实就是顾昭中的枫石并苍松图。”“传言有三,这应是第一轴。”高正德道,“其余两轴……”
冯金宝并未说什么,拿出了盒中的另外两轴,冷静如高正德,此时也按捺不住了,而他并非什么蠢货,自是知道冯金宝的意思,看了冯金宝一眼慢慢道:“贤侄,并非不想帮,而是帮不了啊……”
他并非没有相帮之意,他与冯征共事多年,且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虽看不惯冯征的为人处世,然暗自帮一把也是应当的,况圣上那头更是不想弃了冯征这个棋子,与赵珣等人的处处争斗,少了冯征,他也等同于被砍断了一条臂膀。
可一经细想,矿场一事是他与冯征一道提起,许多事他也是参与其中的,只是将不少马脚抹去了,可他此次若淌了浑水,他这头上的官帽怕是不保了,圣上身子时好时坏,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了意外,若到那时,他与冯征二人皆出事,何人护着十皇子上位?
赵珣弹劾冯征那几日,因着前几月七皇子出了不少事,已是积攒了不少怨气,正是弹劾七皇子、拥立十皇子的好时机,偏让他占了先机。
如今是一脚都不能掺和,冯家三子上门几次,他是知晓的,可他是帮不了啊。
高正德的话,也是透着几分无奈。
冯金宝面色变了几变,慢慢道:“伯父,我知晓伯父在担心什么……我只想救我父亲,伯父自可以不用参与其中,我去跑动便好。”
他看着高正德,眼神坚定。
高正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要想救你父亲,定是要从赵珣手里抢人,你是未在那日朝堂之上,他那些话那些人证物证,就是拿捏住了你父亲的命门。当今贵妃娘娘是你的姐姐,圣上又哪里希望你父亲出事?如今圣上都没办法救你父亲,我是实在没法啊。”
话音刚落,冯金宝立即起身,胸膛起伏,像是死命将那股气压下去,最后拱了拱手:“贤侄告退。”
他一路带风走出了高府,脸色已是阴沉得可怕。
明明是他们二人当时向圣上上谏矿场一事,如今却只有他的父亲入狱,而他高正德却是平安无事,甚至出手相帮的打算都没有,还有那赵珣,将人逼到绝路,然没有任何把柄搞定他……
冯金宝只觉着心刺痛得如一股股冷风倒灌进喉咙,且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直至窒息而亡。
他的大哥已经死了,为了救他而死,大哥出殡那一日,他一滴泪都落不下来,可实际上已是满身苍夷,已经死了一个至亲之人,他绝不会让他的父亲也遭遇不测。
赵珣。
赵珣。
他咬牙切齿,脚步一步接着一步。
到底怎么样才能抓到你的把柄?
*
冯府一片死气沉沉,冯玉媛与冯明媛不敢入睡,两姊妹睡了又醒,实是睡不着,披着衣服在大堂等着哥哥回来。
终于有了动静,冯明媛赶紧起身迎着从暗中走出来的人:“三哥,你回来了?”
冯玉媛同时起身:“三哥……”
冯金宝‘嗯’了一声,边将披风递给小厮边道:“怎么还未睡?”
“我和玉媛……睡不着,便想着等你回来,三哥,你可要吃点什么?我去小厨房给你烧点面?”冯明媛笑着道,说着便要去,被冯金宝拦了一步:“不用了。”
冯明媛局促,不安地看着冯金宝。
冯金宝叹了口气,他家的两个姑娘一向肆意,今日家道这般,也是从未有过的小心,他瞧着辛酸顿起,摸了摸冯明媛的发:“那让厨房送点吃的来,三哥陪你们下会儿棋。”
冯明媛冯玉媛二人高兴点头,让人拿了棋盘过来。
“三哥许久都未和我下棋了,我棋艺如今可是大有长进,虽比不上温菀……”冯玉媛本还意气洋洋地说着,说到温菀之时被冯明媛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那温菀可是拒绝了三哥,如今提及他,三哥定不高兴。
冯金宝听着名微动,脑海也只想起那日她同他说的,她已经定亲了。
她已经定亲了……
冯金宝想到了什么拿捏棋子的手一下子捏紧了。
她是不会拿话诓人的,那她定亲的人到底是谁?
两家定亲是要公开的,那她与谁定亲却要被瞒下来?
方才玉媛说棋艺,温菀的棋艺是在几月之内大有长进,不能说大有长进,应说是直接换了个人似的,他知她聪明,什么书一看就会,什么东西一学就精,可师父的程度可以说拔高了徒弟的程度,三个月之内直接将人教到能与宁兆麟对弈,且棋风如此稳重缜密,她又经常出入永宁侯府……且那日文会,归云湖由重兵把守,一般人哪有那等权利,又有谁能出入无常。
她偏进去了。
她……与赵珣……
竟是赵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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