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邪修死亡的同时,周围阴沉沉的压抑空间里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突然破碎, 灰蒙蒙的雾气缓缓散去, 柔和的月光时隔三个多月终于再次洒在了越北村的屋顶之上,露出深黛色的夜空和周围黑沉沉的山林。
陶煜耸了耸肩:“看这个人类也不知道多少事情, 直接杀了清净。”
樊鸿熙无奈又宠溺地一笑, 收剑入鞘, 回身看向越北村的方向。
远处的越北村中心笼罩在月光里,原本一片寂静的石屋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渐渐骚动起来,隐隐似有欢呼传来。
明风看了看越北村的方向, 低声对樊鸿熙说:“殿下,越北村里的人……”
樊鸿熙平淡地说:“找个不会被村民发现的地方,把他的尸体掩埋起来吧。”
陶煜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身上灵力变幻的模样消失, 变回那个额间有着血纹的俊秀青年。他侧头看着樊鸿熙,抱臂开口:“怎么,怕那些人类把这个人类挫骨扬灰?”
樊鸿熙摇摇头,说:“死后魂归天地,身体也不过是遗留的一具躯壳罢了。即便入土, 多年后也不过化作一捧白骨, 我仅是不欲让他的尸身被找到而已。”
陶煜挑眉:“那不如让我直接毁掉他的尸体好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樊鸿熙思索片刻, 点头说:“劳烦琼光了。”
陶煜直接一挥手, 邪修那躺在地上的尸体瞬间化为一捧飞灰, 风吹而过,无数飞灰扬起,再也不留一点痕迹。
青雨小声嘀咕道:“挫骨扬灰啊,真彻底……”他话音一落,就被青霜用力拍了一下后脑勺。
彻底处理完邪修的尸体后,陶煜伸了个懒腰,白光一闪变回了那个娇软的雪猫崽,一跃而起跳入樊鸿熙怀里,开口说:“走吧,继续往那什么岚剑阁去吧。”
灰黑的法衣和束发的发带掉落在地上,樊鸿熙稳稳地接住了陶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里不由晕出一丝笑意,收拾好场地后便带着明风他们往喧闹起来的越北村而去。
回到村子里后,村子的石板路上竟有一些人从石屋里跑了出来,难以置信地左看右看,还有人爬上了自家屋顶,躺在屋顶上看着高悬于天空的明月和暗色的浮云。
街上的人看到他们,先是一惊,下意识地迅速躲避起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他们不是那个夺取他们血肉的怪物或者邪修。
“仙长大人……仙长大人!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你们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们一拜!”
一声声呼唤从前方村子中心的小广场内传来,只见陈贵佝偻着脊背,身后跟着眼熟的几个人,激动地朝他们挥手呼喊道。
因为他们的呼喊,周围躲藏起来偷偷看着他们的村民恍然大悟,纷纷欣喜地跑出来,凑上前围上来,低声交谈着。只是虽然小广场上看似亲密热烈,但人们所站的位置明显有所分隔,彼此的目光之间都带警惕防备和仇恨漠然。
“原来他们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有人得意洋洋:“当初他们一来,俺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能救俺们的仙长大人!你看,俺说的中不中?”
有人捶胸顿足:“唉呀!要不是你个婆娘阻止我,我定会打开大门迎接仙长大人们,如今和仙长大人搭上话的机会就这么被那陈贵抢了……”
他旁边的妇人不服道:“说的好像你就会开门一样,要是早知道那几位仙长大人如此厉害……要是早知道……”
“天呐,仙长大人真的是太俊美了,还抱着一只雪猫……”
“想什么呢妮子,那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吗?”
听到那些细碎的话语,樊鸿熙眉梢都没有动一下,清俊的面容平静淡然依旧,而陶煜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先前不断拍门,缩在屋子里连话都不敢应一声的人都是哪些家伙。
陈贵他们疾步赶来,感激涕零地就要给抱着陶煜的樊鸿熙跪下,樊鸿熙侧身让过,平淡地摇头说:“不必如此,各位快请起,明风。”
明风会意,和青松他们上前拎起陈贵几人。
陈贵起身站稳后,抬起头殷切地问道:“仙长大人杀了那个畜生了吗?”
樊鸿熙沉默片刻,面色沉凝下来,说:“抱歉,让他逃了。”
陶煜抬头看了樊鸿熙一眼,饶有兴致地甩了甩尾巴。啧啧,这一招不错啊。
明风他们一怔,但迅速收起惊讶,只沉默地站在樊鸿熙身后。
陈贵继续殷切说:“那他的尸身……”他猛地一顿,反应过来,愣愣地反问:“逃了?”
像是一盆带着冰碴的冰水兜头浇下,整个小广场上的欢欣热烈的气氛猛地一僵,瞬间跌至冰点。
樊鸿熙眼睫微垂,在周围无数难以置信的视线里低头看着陈贵,平静地说:“那邪修实力强横,且在越北村的大阵范围内,他的优势太大。好在大阵已然破除,大家暂且安全了。”
有个妇人倒抽一口冷气,在冷寂下来的小广场上尖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竟然让他逃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妇人身旁的一个十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子扯了扯她的灰麻裙摆,低声说:“娘,仙长大人他们已经救了我们了……”
妇人厉喝到:“你闭嘴!若是那畜生杀个回马枪,承受怒火的还不是我们?到时候我们的小命全都得玩完!”
妇人尖利的声音在小广场回荡,渐渐的,周围再次响起窃窃私语,这次大家的目光变为质疑、害怕和愤怒,像一把把利剑直戳向樊鸿熙他们。
“怎么回事啊,竟然没有杀了他?”“看来这所谓的仙长大人也不怎么样嘛……”“我们该怎么办?都是因为他们……”
陶煜嘲讽地哈了一声,金眸暴躁地微微眯起。这群人类果然是这样的反应,过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明风他们的脸色黑沉下来,青雨涨红了脸,愤怒地上前一步喊道:“你们这么这样,我们……”
樊鸿熙缓缓抬手,拦住想说什么的青雨。即便面对无数尖锐的视线和话语,他依旧不动如山,站立的身影如一棵青松一般清隽挺拔,皎皎如明月,仿佛那些扑面而来的恶意都只是清风拂面,墨黑的双眼里深邃如海,亦是不曾有任何波澜。
他缓缓开口,清润平淡如流水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虽然我们不曾杀死那邪修,但他已然被我们重伤,已然无法出来作恶。大家还请尽快搬离附近,便能躲过邪修的报复。言尽于此,各位珍重。”
说完,樊鸿熙转身便走,不再多看身后那群人一眼。
还是那个妇人,她继续尖声说:“你说能躲过便能躲过吗,我们……”
陈贵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转身喝到:“说什……”
一个两个都够了没?没完没了了是吧?
陶煜猛地睁开金眸,眼里染上一丝凶戾,一丝可怕的气势猛地从他身体内涌出,狠狠地碾过场上的所有村民。
所有人眼前一黑,胸口一闷,只觉得喘不上气来,站也站不稳,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妇人更是脸色惨白,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仙长大人饶命,仙长大人饶命……”
这时,在场所有的越北村村民这才想起来,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温润淡然,刚刚被他们指责的人也是能对他们生杀予夺的修真者。
樊鸿熙低头揉了揉陶煜的脑袋,眉眼不由放柔,轻轻抚着他的后脊安抚下他暴躁的情绪,不再理会小广场上跪着的人,带着明风等人转身便走。
陈贵用力搓了搓脸,连忙起身追了上去,小声地告罪道:“仙长大人请见谅,他们……他们只是被吓怕了……”
樊鸿熙一下一下安抚地摸着陶煜的后脊,平静地开口说:“无妨,只是陈兄也最好尽快搬离这附近为好,我们也要离开,继续往北而去了。”
他们来到陈贵的家,明风他们冷着脸牵着青鬃流云马走出越北村的石板路上,打算连夜离开。
陈贵夫妻一同追了出来,他努力喊道:“无论如何,多谢仙长大人的救命之恩……”
樊鸿熙踏上马车的脚步一顿,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了这一句感谢。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陈贵他身边的妇人低声问道:“你说,仙长大人会不会是知道了?”
陈贵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表兄这富贵本就是沾满了鲜血,如今这报应临头,也怨不得别人……走吧,我们连夜收拾东西,搬去其他地方。”
青鬃流云马车的车厢内,陶煜抱着樊鸿熙的手吸了几口血,已然恢复平静,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软垫上,白爪子抱着樊鸿熙的手闭目不动了。
樊鸿熙摊开的手心里满是陶煜腹部白白软软的毛,肚皮上的融融暖意从他的手心里不断传来。他柔和地笑了笑,对明风他们说:“倒是累得你们要连夜赶路。”
碧兰摇摇头,疑惑地问道:“殿下,您为何要说那邪修逃了?”
樊鸿熙垂眸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淡淡地说:“越北村地处偏远,皇室和官府鞭长莫及,以至于越北村里养着一群劫匪却无人发现。或许曾经村内参与劫匪一事的村民都已死了,但难保越北村将来不会再出现劫匪。如今幸存的村民们彼此警惕仇视,我又放了一个不存在的威胁于附近,越北村的村民很快便会散去,各自逃离到别的村落里,越北村这个隐患自然便不存于世了。”
明风几人恍然,青雨解气地说:“活该,就让他们提心掉胆地过完余生吧。”
明风沉吟片刻,面色凝重地开口说:“殿下,那邪修说风琅国天师的力量是上天所授,但陶煜大人说那是穷奇的力量。这穷奇莫不就是洪荒四凶之一的那个穷奇?”
陶煜抬眼,开口说:“没错,就是那个穷奇。穷奇之道乃是愤怒,这是他生来便被天道赋予的力量。至于那些人类不过是不知怎么弄来了穷奇的一丝力量,便鼓吹自身罢了。”
青松紧张起来,沉声说:“那个穷奇不会就在风琅国内吧?”
陶煜懒洋洋地甩着尾巴,说:“放心吧,就穷奇那个破脾气,不可能安分地待在一个地方的,但风琅国那什么狗屁天师那里肯定有他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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