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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

我有一千张面孔 零落成泥 11487 2021-03-30 09:27

  这天,在丁小花和几个侍女的陪同下,赵以澜走到花园里赏景。这儿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她救下了差点死于锦衣卫剑下的魏霖。当初那血腥的一幕早已不复存在,地上干净整洁得看不出一丝血腥痕迹,此处仿佛散发着勃勃生机,一片平静祥和。

  赵以澜瘫坐在假山顶的亭子里,亭子周围围了一圈纱幔,风吹动纱幔,影影绰绰。赵以澜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呆呆地看了会儿,便吩咐侍女们下去采花,没一会儿,她把丁小花也派了下去。

  之前总是在房间里养伤,赵以澜觉得就算有人想接近他,恐怕也很难办到,因此特意走出来,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制造机会。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花园,前一次,她在外头呆了快一个时辰,最终却无功而返。就在赵以澜以为这回也要铩羽而归时,有个人影悄悄地摸到了她身边。

  亭子在假山顶,从下面望上来,只能看到个轮廓,即便有人接近赵以澜,丁小花几人也不太可能看得到,然而那人却十分谨慎,弯着腰靠近,隔着一些距离便压低声音道:“小玉姑娘,我是胡大人派来的。”

  赵以澜精神一振,稍稍直起身,看向声源处,那是一个年轻的仆役打扮的男子,面容十分普通,她并未见过他。她连忙面露惊喜地回道:“胡大人终于派人来了,我还当胡大人不管我了。”

  那男子道:“胡大人早先便联系了我,只是小玉姑娘先前受伤,养在房里,我未曾有机会接近,前两日见姑娘出了房门,我便晓得机会来了,这才守在这花园之中,等姑娘再来。姑娘,这是胡大人交给我的,他说,你只需将此物让皇太孙殿下贴身收藏便好。”

  赵以澜双眼扫向那男子手中的物品,怯怯地问:“这是什么?可是害人的东西?”

  那男子道:“我也不知,小玉姑娘只要按照胡大人的话行事便是了,何须问那么多?”

  赵以澜是被吓到,讷讷道:“我……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害人,胡大人先前只说,让我帮他传递消息,并未说让我害人……”

  “小玉姑娘既然听从了胡大人的话,此刻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那男子不耐烦地说,想想似有些不放心,他又道,“两日后我来寻姑娘,在那之前,烦请姑娘好好行事,莫让胡大人失望。”

  那男子说完,将手中物品放到赵以澜跟前便要走,赵以澜忙拦住他道:“小哥哥,可否麻烦你帮我寻一身男人的衣裳?”

  那男子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要男子的衣裳做什么?”

  赵以澜羞红了脸怯怯道:“皇太孙殿下似是喜欢我做男装打扮……我,我想试试看。”

  那男人一愣,随即嗤笑一声,看着赵以澜的眼中多了一丝鄙夷的味道,不过是个女子,见着男人和权势便移不开眼了。想到此处,他亦有些担心,便冷着脸威胁道:“莫忘了你与胡大人的约定,否则只要胡大人将你进来的真实目的告知皇太孙殿下,你将万劫不复。”

  赵以澜脸色苍白,咬着下唇点头道:“我,我晓得的……胡大人不必担心。”她顿了顿,不放弃地问道,“那小哥哥可以帮我带一套男人的衣裳来吗?”

  男人嗤了一声:“你等着,两日后还是在此处,你要的东西我会替你带来。”

  赵以澜连连点头,感激道:“多谢小哥哥。”

  男人很快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赵以澜拿起地上那包东西,打开看了一眼,那是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石头,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深褐色,表面凹凸不平。

  赵以澜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是带辐射的陨石什么的?先前庄王可是直接派锦衣卫来暗杀魏霖,没想到这会儿却换成了慢性毒害,倒是多了不少耐心,

  至于赵以澜向对方要男性衣裳的目的,自然不是她所说的,她如今心急如焚想要离开大皇子府,一时半会儿却也不知该如何在不浪费好感度的情况下顺利离开,只能多做些准备,到时候机会一来便能脱身。

  胡桢的人给的东西,赵以澜拿锦帕又包了一层,才带回了房间。

  这不会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物,否则那人不会如此淡定地拿着,还不提醒她——毕竟,她可是行动人,万一她被毒死了,谁还能帮胡桢做这事?这东西的毒性或者伤害一定是慢性的,那么短时间的接触便不大要紧。

  不过到底对那东西有些忌惮,赵以澜远远地将它放到了房间的一角。

  当日晚上,魏霖来探望赵以澜,赵以澜便将下午之事和盘托出,只是略过了男人衣裳一事。

  简单说清楚下午事后,赵以澜便道:“不会只有他一人,大皇子府里一定还有她的同伙,两日后,他再来见我,我会告诉他,那东西被我不慎弄丢,让他再去拿一份东西进来,然后你便能让人跟着他,查出这条线上的所有人。”

  魏霖点头道:“待会儿我让人把那东西拿走。”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霾,“庄王果真贼心不死,今后等我掌了大统,我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以澜不太喜欢看到魏霖脸上露出这般阴鸷的神情,连忙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放过胡桢和漪漪。”

  魏霖面色稍霁,点头道:“答应你的,我自不会食言。”

  赵以澜这才放心地笑笑,又郑重提醒道:“我闲得发慌,你派人跟踪的时候我也要去瞧瞧他的同伙究竟还有哪些人。”

  魏霖面露为难之色,皱眉道:“以澜,我本不想让你卷入此事,你伤还未好,若到时出了事……”他沉了脸。

  赵以澜道:“跟踪人能出什么事?还是说,你把我当成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走个路都能大喘气?”

  听出赵以澜话中的不悦,魏霖只得道:“那好吧。”

  赵以澜这才展颜一笑,笑盈盈地问道:“我想看的话本,你有没有给我找来?”

  躺在床上养伤太过无聊,赵以澜便央求着魏霖替她找一些话本来看看,魏霖之前确实也替赵以澜找了一些,而赵以澜却习惯于一次性看完,一次便看个一两个时辰,因此魏霖便有些不大高兴,听赵以澜问起,他皱着眉头道:“以澜,你还受着伤,不可太过劳累,这两日便先歇歇吧。”

  赵以澜脸色便垮了下来:“再歇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魏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自责,看着赵以澜道:“今后我会多来陪你说说话的。”

  赵以澜闻言心中哀嚎一声,那我宁愿发霉呀!

  可她到底不好践踏魏霖的一片心意,只得干笑道:“你有事忙便忙去吧!不用管我。”

  魏霖轻轻握住了赵以澜的手:“其余事再重要,也没有陪你要紧。”

  赵以澜:“……”说这种情话,你这是要命啊。

  她也不知接什么,便露出疲惫的神情,让魏霖主动离开了。等魏霖一走,她要离开的决心便更坚定了一分。

  过了两日悠闲的日子,赵以澜如同约定一般,再次来到花园假山顶上的亭子里,并将侍女们支开。而魏霖干脆亲自带人,守在了暗处,因视角的问题,他只能看到亭子的上半部分。

  没一会儿,那男人果然来了,一来便迫不及待地问赵以澜:“事情办得如何了?”

  赵以澜像是怕被人责骂一般,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我不慎将那东西弄丢了……”

  “什么?!”那男子差点惊叫出声,好在他还记得此处的环境,连忙压一下心中的惊怒,气急败坏地问道,“怎么会弄丢的?”

  赵以澜讷讷道:“似乎是侍女们打扫房间的时候,把那东西当成是脏东西给丢了,我也不敢问……”

  那男子气得直喘气,连声道:“你真是,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胡大人养你何用?”

  赵以澜就跟个小媳妇似的,缩在一旁默不作声,像是被吓得狠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男子才停下咒骂,毕竟他时间不多,重要的是如何解决,他想了想说道:“我会再想办法给你送来新的,两日后再在此处等我,这回你要是再出纰漏,胡大人可不会轻饶你!”

  赵以澜缩了缩脖子道:“下回我定会小心的,再不敢了。”

  男子气恼地瞪了一眼赵以澜,丢下手里的包袱,很快离去。

  赵以澜连忙将那包袱打开,那是一套小一号的男人粗布衣裳,正正好给她穿。她将包袱一提,塞入旁边假山的凹陷之中,又用上方垂下的绿植遮住它,拍了拍手。

  亭子的视野很好,从上可以居高临下地看清下方的一切,赵以澜探出头去,便看到那男人鬼鬼祟祟的从假山下离开,她视线一抬,右边魏霖正让她的人悄然跟上那人。

  魏霖回头,看向亭子,赵以澜对他挥挥手,指了指自己,又摆摆手,示意自己突然不想去了。魏霖点点头,想着赵以澜不去也好,看向自己手下离开的方向,脚步一抬跟了过去。

  看到这一切的赵以澜放了心。她先前说也先想去看抓人的过程,就是料到魏霖不会放心她自去看,必定要跟着,否则这跟踪抓人的事,或许魏霖本不会亲自去做。而现在,虽说赵以澜临时改变主意不去,魏霖人都在这儿了,自然便想着过去看看,正合赵以澜的心思。

  这次的行动丁小花是知情的,那男子一走便回到亭子里。赵以澜打了个呵欠道:“我有点困了,想在这儿歇会儿,麻烦你们帮我拿点被褥过来。”

  丁小花迟疑道:“姑娘,这儿风大,您要是困了还是回房歇着吧!否则若是着凉了,殿下该心疼了。”

  赵以澜无赖地说:“我不!我就是喜欢在这儿歇着。”

  丁小花拿赵以澜没办法,只得留下一个侍女,带着其他人回去搬东西。

  等丁小花带着人离开,赵以澜又对那留下的侍女说:“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给我端碗红豆汤来。”

  侍女并未多想,福了福身便离开。

  赵以澜当即换上那身男人衣裳,飞快往魏霖先前离开的方向跑去。

  当赵以澜追上魏霖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这是大皇子府的后院,此刻地上跪着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寻赵以澜的那个男子,另一人穿着粗布衣裳,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不远处,有一辆板车,车上是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泔水桶。

  此刻两人正跪在地上不断求饶喊冤,声音中满是恐惧。

  魏霖站在前方,小小的年纪,却令人不敢轻看,脸上面无表情,眼中闪着冷意。

  “人赃并获,你们竟还有脸喊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魏霖冷冷道,“来人,把他们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二人!”

  他身边的侍卫领命,立刻动作粗鲁地将二人捆绑起来。先前冷风来找赵以澜一事被魏霖知晓之后,原本就对冷风颇有微词的魏霖更是疏远冷风,在大皇子府中时,便让冷风和他带来的人待在前院,只有出门的时候才再带上他们,因此,他此刻身边的都是大皇子府的普通侍卫。

  赵以澜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等魏霖带着侍卫和那两人离开,她看到原本稀稀拉拉跪在院子角落的最下等仆役都起了身,不少人面上仍然带着惊恐。

  这是最下等仆役待的院子,先前有人进来跟他们院中人说话时,根本无人在意,可谁知道,下一刻,皇太孙殿下便带人冲进来,还把人绑走了呢?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却也吓得够呛。

  如今人被抓走,事情却还要有人做,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指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仆役处理那泔水桶。

  被点名的仆役唉声叹气,却也不敢不听,吃力地抬起板车,推出院子。

  赵以澜挑了挑眉,跟上去扶住了一边,在对方惊讶地看过来时她微微一笑:“大哥哥,我是新来的,我帮你吧!”

  赵以澜这个年纪,身量还未长开,扮了男装看上去就像是个俊俏偏女气的小男孩。

  年轻仆役愣了愣,心想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

  可既然对方是来帮忙的,他想了想也就懒得再问,只叹了口气道:“谢谢你了啊!也怪我倒霉,这种事总落到我身上。本来这一直都是马伯的活,也不知他干了什么,竟劳烦殿下亲自将他抓走,可真是吓人啊!也不知他今后还能不能回来,若不能,这事今后只怕都要落到我头上了,烦!”

  赵以澜安慰道:“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想事情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知咱们要把这泔水桶运到哪去?”

  年轻仆役叹了口气道:“也不远,府外有人就等着收这个呢。”

  赵以澜笑了笑,没再说话。

  其实赵以澜心里也捏着把汗,她不知道魏霖什么时候会发现她不见了,进而来找她。万一被抓回去,她倒不担心魏霖会伤害她,只是他肯定会伤心她的逃离,若她看不到也就罢了,若他在她面前露出那种被伤害了的表情,她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

  因此,不成功便成仁,若无法顺利离开大皇子府,她只好兑换点轻功丸什么的直接逃了。

  泔水桶要从大皇子府的侧门运送出去,门口有人看着,赵以澜尽量将自己缩在泔水桶后头,而那年轻仆役便与守门的聊了起来:“王叔,你家小子最近还好吧?”

  “还不是那样,皮得很啊!”王叔边说边给年轻仆役开门,有些困惑,“今日怎么你来倒这个?”

  年轻仆役叹了口气:“马伯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抓了,我也是因先前跟着马伯做过一次,才被叫来做这个的。”

  王叔面露惊讶:“这马大哥胆子也够大的,居然敢犯事。咱们小主子岁数虽不大,那气度真不用说,马大哥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乱来!”

  “是啊,还好咱们一直小心本分,等将来主子……”年轻仆役点了点上面,笑道,“咱们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了吧!”

  “那是!这一天估计也不远了……”王叔突然捂着嘴巴,面上有些惊慌,咳了一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去快回吧。”

  他忽然注意到泔水桶后的另一个身影,疑惑道:“他是谁?”

  年轻仆役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是个来帮忙的小家伙。”

  王叔也就没再多问,进门的要仔细把关,不是府上的可不能放进来,然而这出去的,自然就放松多了。他让年轻仆役早去早回,开了门让二人推着板车出去了。

  赵以澜走出大皇子府的那一刻,只觉得重获新生,随后就被一阵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哆嗦起来。

  外头真是太冷了!若魏霖对她就只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她肯定会赖在他那儿不肯走的,大皇子府里待着实在太舒服了,让人舍不得走啊。

  帮着年轻仆役推了会儿,赵以澜忽然道:“大哥哥,对不住了,我突然想起管事还有事让我做呢,我先回了啊!”

  “行,那你先回吧!”年轻仆役点点头,赵以澜都帮他推了这么长一段路,这会儿人家要走,他也不好留,毕竟这是他的活,跟人家可没有关系。

  赵以澜掉头便走,却走得很慢,等那年轻仆役转了个弯消失后,她立刻停下脚步,转身跟上那年轻仆役,却在前头的岔路上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赵以澜原本并未在意,可在她经过那辆马车时,车帘掀开,车上下来一人:“赵姑娘,请留步。”

  赵以澜心中一惊,蓦地看向下来的人,那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她好像在哪儿见过,稍一回想,她心头一跳。这人似乎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叫明月的!

  “赵姑娘,我家娘娘有请。”明月转身,示意赵以澜上车说话。

  赵以澜有种功败垂成的挫败感,呆站了几秒,也只能无奈地上了马车。

  车内只有万明然一人,见赵以澜上了车,是一身男装打扮,仿佛一个俊俏的小少年,她微微一笑:“赵姑娘天生丽质,扮男孩也是极为俊俏。”

  赵以澜干笑:“娘娘夸奖了。”

  万明然淡淡一笑:“赵姑娘,不知你为何要离开?是在大皇子府待得不开心吗?若有人不长眼让你心生不悦,我先替他向你赔罪。”

  赵以澜道:“大皇子府里头什么都有,只怕不会有人待着不开心。只是我到底不属于这里,总归要走的。”

  万明然蹙眉道:“可赵姑娘这般不告而别总也不太好吧?霖儿若晓得了,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赵以澜沉默片刻,硬下心肠说道:“总归要伤心的,此刻还是将来,没多大差别。”

  万明然道:“赵姑娘,你有什么话,总要跟霖儿当面说才好吧?他的爹娘都没了,如今你若也不辞而别,他该多伤心啊。他如今年岁尚幼,你怎就如此忍心让他接二连三受到那样的打击?你真是好狠的心。”

  赵以澜咬了咬下唇,那她能怎么办?在这个舒适的地方一直待在去吗?她还想得到足够的成就点回到现代去呢,这个时代跟她的三观格格不入,她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她正要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蓦地看向万明然:“娘娘,你可是在拖延时间?”

  万明然抿了抿唇,淡然笑道:“赵姑娘果真聪慧。霖儿大约很快就要来了吧。”她忽然伸手拉住了赵以澜,“赵姑娘,你救了霖儿那么多次,怎么忍心再伤他一次?”

  万明然的纤纤素手紧紧抓着赵以澜不放,她无法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脱身。心里涌上焦躁,她冷冷道:“娘娘,您应该不会忘了,我是有武功的吧?你确定,要等到魏霖赶来,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消失在他面前却无力阻止?”

  万明然微怔,眼眶有些泛红:“赵姑娘,你为何竟能如此狠心?霖儿对你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若没有你,他还不定多伤心呢。他对你付出了他的一片真心,你怎么能弃如敝屣?我虽不是霖儿的亲娘,也为他心疼,也不知他究竟造了什么孽,竟遇到你这样的劫数……”

  赵以澜觉得万明然似乎还在拖延时间,抓住了她那葱白纤细的手指道:“娘娘,您若再不放手,我可要对您不客气了。”

  万明然道:“为了霖儿,我便是断手断脚又何妨?你动手吧,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你离开。”

  赵以澜很着急,忽然抬手在万明然的腋下敲打了一记,万明然吃痛,无法控制地缩了手,赵以澜便跳下马车,明月想要拦她,被她一闪身躲过,随便选了个方向便跑。

  拐过一道弯,赵以澜看到前方有一个车队,前面是两辆马车,后面是遮着篷布的几辆板车,因还在巷子中,车队速度很慢。赵以澜飞快地接近,趁对方没注意到自己,扒上了最后一辆板车,将自己藏在篷布之下。

  几乎就在赵以澜躲进去的那一刻,有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悄悄将布掀开一道缝,便见魏霖一马当先,面色凝重地骑马追赶而去。

  在魏霖的想法里,赵以澜是有武功的,这一离开大皇子府,一定早就用轻功离开了,脚程一定很快,因此他驾马追得也快,从未想过,他心心念念追赶的人,实际上正躲进了一旁的车队里头。

  车队起先走得很慢,后来便快了起来,等出了城,车队更是加快了速度。

  赵以澜没找到机会下车,等车队出了城,她想了想也懒得下车了。她觉得许都她暂时待不下去了,太冷了,不如去南方稍微热一点的地方待着,正好她身上也不缺银子,就当是出门散心了。而且,关于系统任务的一些问题,她也可以借此验证一番。

  她将篷布拉开一道缝,许都的城门在她眼中越来越小,她忽然想,魏霖不知放弃了没有,也不知……他会不会发现她藏在话本中的告别信?

  魏霖驾马一直追出了好几条街,都未曾见到赵以澜的踪迹,他勒马停下,茫然四顾,呆呆地站立着。

  她还是走了。无论他怎么样真心待她,对她好,她还是冷着心肠,一声不吭便离开了。

  魏霖也不知站了多久,调转马头慢慢往回走。

  大皇子府门口,万明然站在马车旁等着,她右手上包着块锦帕,像是受了伤。见魏霖回来了,她迎上去道:“霖儿,可追到了赵姑娘?”

  魏霖并未回答,只是他那凝重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万明然微微一叹:“赵姑娘也真是好狠的心……”

  她左手捂着右手,微微摇头叹息着。

  魏霖的视线从她手上扫过,万明然叹了口气道:“我曾想拦住赵姑娘,可她毕竟有武艺在身,我也拦不住她……霖儿,对不住,是我没用。”

  魏霖终于开了口,目光有些飘远:“她若想走,没人拦得住她。”

  万明然又是一叹,却不再说什么,只是陪着魏霖站着。

  魏霖站了会儿也回了府,回到赵以澜曾经待过十来日的房间,这里似乎充满了赵以澜的气息,他一抬头就仿佛能看到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话本的模样。

  魏霖在床上坐下,无意识地翻动着床边的话本,他忽然注意到什么,拿起本话本打开,里头夹着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魏霖亲启。

  他眼神一凝,忙将信封打开,取出里头的信纸。

  他想,以澜毕竟是江湖人,字并不好看,甚至还有笔画错漏,然而魏霖却如获至宝,将这封信从头到尾仔细地看过一遍。

  子林: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离开。世界之大,你是找不到我的,因此放弃吧,好好过你的日子,当你的皇太孙殿下,将来再努力一把,当上皇帝,做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我们将来或许还会见面,世事难料嘛。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将来你我若还有缘相见,愿我们能如同老朋友一般坐下聊起旧事。

  信不长,魏霖却又仔细看了好几遍。半晌,他放下信纸,面上看不出他的情绪。

  似乎只有他在努力靠近她,想要留下她,而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依旧如此云淡风轻,说离开便离开,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不舍,甚至留下一封信便不告而别。

  正如她所说,世界之大,他能找到她一次已是奇迹,她若刻意躲他,他又如何能再找到她呢?

  魏霖握紧了拳头,眼睛落在信纸上的“皇帝”二字身上。

  皇帝那个位置,他一定要坐上去。普天之下,唯有皇帝最大,若他成为了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要找一个人,必定比如今容易太多。

  他会找到她的,即便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她。

  赵以澜打了个喷嚏,好在外头风在呼啸,她的喷嚏声被风声吹散,外头车队的人才没有听到这诡异的动静。

  到了傍晚,车队在一处小村子停下,赵以澜也趁着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偷偷溜下板车,远离车队,在村里另一头的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这是一户农家,正在吃饭,听到外头的动静,女主人一边问是谁,一边走出去开门。

  门一开,她便看到一个小家伙抱着手臂缩在门口,顿时一愣:“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了?”

  赵以澜被冻得吸着鼻子道:“大娘,我跟家人走散了,现在又饿又累,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不白住,我有银子……”

  赵以澜话还没说完,那大娘便让她进来:“快进来,瞧你冻的,冻坏了身子可就糟了。”

  她一点也不见外地拉着赵以澜,很快就带着人来到了饭桌旁。

  农户的餐桌自然没有赵以澜过去在大皇子府吃得好,连肉星都没有看到一点,三菜一汤,配窝窝头。

  “这谁啊?”家里的男主人见自己婆娘带回个人,不禁问道。

  热心大娘道:“跟家里人走散了。外头冷成那样,再多待会儿,该冻坏了,我就带他进来暖和暖和。”

  赵以澜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到桌上:“大娘,我有银子,不白吃白住。”

  看到桌上那银子,大娘一家人包括他们的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都瞪直了眼睛。这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两银子,看来这人家里非富即贵啊!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娘看着那银子有些心动,谁会不心动呢?这么多银子,都能过好久了。

  赵以澜道:“大娘您尽管收下,我家别的东西不多,就是银子多,您别跟我客气。您收留我,这点银子是应该的。”

  见赵以澜这么说,再加上自家汉子又不停打着眼色,大娘便忙将银子收了起来,对待赵以澜也比刚才要更热情了。

  赵以澜在饭桌旁坐下,她也确实饿了,虽然饭菜不怎么美味,她也没那么娇气,有的吃便很好了。

  家里的男主人叫李德柱,他老婆姓周,赵以澜便叫分别叫他们李大叔,周大娘。因赵以澜带着银子来的,二人对赵以澜十分客气,等吃过晚饭,周大娘便安排着让赵以澜跟她家大儿子睡,她家大儿子是个不过十三岁的半大小子。

  赵以澜这才想起自己还是男装,而且因为在车队里躲过很狼狈,周大娘硬是没能看出来她其实是个丫头而不是小子。

  赵以澜只能跟周大娘解释,自己是为了行走方便这才打扮成仆役的模样,其实她是个正宗的小姑娘。等赵以澜将头发一散,周大娘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弄错了,于是赵以澜的床伴就变成了周大娘家的大女儿,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农家条件艰辛,自然没有大皇子府那么温暖,赵以澜跟小姑娘挤在一张床上,还是觉得冷,不禁开始怀念大皇子府的温暖美好。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她一个吃苦耐劳的劳动人民,不过就是被封建主义的糖衣炮弹攻略了几日,就失去了本心。

  物质啊,你真是太邪恶了!意志啊,你的名字叫脆弱!

  赵以澜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后惊喜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冒的迹象。她如今这被系统还原过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自从她穿越过来之后好像就没怎么生病过的样子,连受伤之后都没有感染发烧什么的,或许这也算是穿越福利之一吧。

  一早,赵以澜跟周大娘一家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便请周大娘帮忙打听一下,该如何往南方去。她自称来自岭南省,跟家里人一起北上做生意,谁知回家的路上却不小心掉队了。

  赵以澜长得好看,对于好看又乖巧的小姑娘,一般人总是有着十足的耐心,再加上之前有银子铺路,周大年对赵以澜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出去问了一圈,最后带给赵以澜一个好消息。村里的胡大牛要驾板车去镇上,赵以澜可以去镇上看看,说不定她家人就在镇上等她。

  赵以澜大喜,连忙谢过周大娘,又在周大娘的引导下找到胡大牛,蹭了对方的板车。

  路上,赵以澜看到她偷渡时坐的车队也正在整装待发,她一脸自然地看着他们,仿佛前一天搭了顺风车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胡大牛驾着板车走了许久,从上午一直到近午时,才到达镇上。赵以澜向对方道了谢,便跳下车子。

  这个镇距离许都不算远,看来也很是繁华,比一般的城镇更热闹一些。

  赵以澜溜达了一阵,决定先找个客栈要一个房间,先把自己捯饬一下。她可不想像现在这样蓬头垢面地开始她的旅程,毕竟有银子,她可不怕浪费。银子重,她身上不止有银子,还有银票,一部分是她自己的积蓄,一部分是她从魏霖那边要来的。

  不过她如今年岁小,又是个女子,也挺怕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她是有系统作弊器,并不怕宵小,可浪费好感度这种事,她可不愿意做。

  赵以澜先进了一家看上去不算太大的客栈,要了一间房。见她岁数小,掌柜的还问起她的家人,赵以澜就说自己先来了,家人还在后头。因为她有银子,掌柜的不会跟钱过不去,便没有再多问,按照她的要求给了她一间上房。

  有了房间之后,赵以澜又上了街,开始大肆购物。吃的东西,买!用的东西,买!没用的东西,买……暂时先不买,虽然有银子,还是不要太浪费了吧……

  在买买买的过程中,赵以澜看到一家镖局,脚步一停,心头敞亮,忍不住便走了进去。

  这家镖局的名字叫贺氏镖局,大冷的天,院子里却有人在练功,看上去十分靠谱。

  见赵以澜走进来,原本在房门口坐着晒太阳的男人懒洋洋地抬头问道:“有何贵干?”

  赵以澜脆生生地问道:“这里可以托镖吗?”

  男人眼睛一翻:“门口牌匾上写着哪四个字?”

  “贺氏镖局。”赵以澜回道。

  男人没好气地说:“既然你识字,知道这儿是镖局,那还问什么废话?你家大人呢?有事让你家大人过来说话。”

  赵以澜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地说:“托的是我。”

  男人眼皮子一掀,也懒得多问这个小少年怎么一个人来这儿:“托什么,到哪儿?”

  赵以澜微微一笑:“我已经说了,托的是我,至于到哪儿……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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