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神父先是被赵以澜的话吓得后退了一大步,随即他才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模样,呆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你究竟是男是女?”
赵以澜站在原地,笑盈盈地望着詹姆斯神父:“你不是认为我是恶魔的么?对于恶魔来说,男女有差别么?”
詹姆斯神父惊疑不定地望着赵以澜,沉着脸斥责道:“你闯入教堂,究竟想要做什么?”
赵以澜耸耸肩,一脸无奈:“我早说了呀神父大人,我爱上了你,想要得到你。”
詹姆斯神父心里认定赵以澜是恶魔,她的话在他看来,就意味着她想要将他的信仰摧毁,让他今后不再信仰光明神,而是转向恶魔的一方。
他的脸上有着最坚定的信念:“你不会得逞的,我早已将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主,你们这些只配在阴沟里待着的黑暗生物,是无法得到我的!”
赵以澜笑了笑,忽然退后一步在前排椅子上坐了,看着詹姆斯神父那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模样乐不可支。
“神父大人,您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对您的信仰可没有任何兴趣,我说的得到您,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占有,您明白吗?您继续信仰您的光明神好了,谁也不会阻止您的。”
詹姆斯神父并未因为赵以澜这直白又暧昧的话而露出任何羞涩的神色,只是像是看穿了她似的豁然冷笑:“你这恶魔,嘴里永远充满谎言,我不会相信你嘴里的任何一句话。”
赵以澜此刻是坐姿,她微微仰头看着詹姆斯神父,面上似带着些许无奈:“神父,跟您相遇以来,我可没有说过几句谎话呀。说真心的,我可不是什么恶魔,那一日我那么说,不过就是不想给男爵阁下招惹麻烦罢了。您看,最终结果不是挺好的么,您带着人离去了,我们双方因此避免了一场可能导致流血牺牲的大冲突。”
“你不是恶魔,又怎会……”詹姆斯神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心里的那个隐秘想法,照理说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而她偏偏知道,那么,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相信她说自己不是恶魔的话。
赵以澜笑道:“神父大人,您是想说,我怎么会知道您心里的真实愿望?”
“你……你胡说,我并没有你说的那种愿望。”詹姆斯神父神情语气都很坚定,眼神却有些不受控地飘忽。
赵以澜笑道:“神父,那又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愿望,您何必不肯承认呢?其实您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我不是恶魔,说不定是下凡来考验您的天使呢?您想想看,我若是恶魔,还能如常进入圣光沐浴的教堂?还能如此坦然地与您交谈?”
詹姆斯神父虽然对赵以澜的话嗤之以鼻,但这“天使”一词,却令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多停留在她脸上一分。她的容貌跟他们所有人都不同,今日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美与艳丽。他从她身上看到的,是不同于那些信徒脸上永远无法散去的暮色与茫然的自信和优雅,可她的高高在上,却又不同于那些贵族的糜烂奢华,醉生梦死。她的直白豪爽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羞,但也不是浪荡之人的那种毫无羞耻之心的堕落,他在她身上看到的,是一种高贵的气质。
天使?他从未见过天使,可若是真有天使下凡,可能就是她这样的吧……
詹姆斯神父陡然一惊,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顺着对方的说法去思考,甚至还有些被说服的时候,他感到心里发凉,若她果真是恶魔,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只是,眼前这个身上并没有任何邪恶气息的人,果真是恶魔么?
虽他口中并不承认,但因他心中最隐秘的愿望被人知晓,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是个普通人,天使,或者恶魔,总归要沾一样的。
“我是主最虔诚的信徒,我不会被你的话蒙蔽的。”詹姆斯神父像是在说服赵以澜,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赵以澜笑道:“您的前半句话我十分赞同,但后半句话却说错了,我又没有欺骗您,哪来的蒙蔽一说呢?这样吧,既然你我都无法说服对方,不如试着接触看看,我想时间一久,您一定能发现我究竟是怎样的人。神父大人,您可是最虔诚的信徒,即便我真是什么恶魔,您也不可能惧怕的吧?毕竟,主会庇佑您不受诱惑的,您说是么?”
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最无法忍受的便是他人对于他信仰的质疑。詹姆斯神父眼见着赵以澜面上那种似笑非笑又暗含嘲讽的模样,心头一热,凛然道:“没错,主的光辉照耀着我,我无所畏惧。”
赵以澜嘴角勾着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弧度,面上尽量作出正经的模样,正色道:“那便这么说定了,今后我会天天来教堂,希望神父大人不要赶我走。”她扬了扬手,“从今天就开始吧。我就坐这儿,神父大人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太在意我。”
这时候,有信徒来找詹姆斯神父,他忙收敛了心神为对方解释经文,等这个信徒一走,他忽然就觉得荒谬起来。先前他不是想要将这个女子赶走的么?怎么说着说着,便有了一个她今后天天来教堂的约定?
但詹姆斯神父对自己很有信心,即便她天天来,用恶魔的手段迷惑他,他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在主的庇佑之下,她的诱惑不堪一击。
刚为自己建设好心理防线,詹姆斯神父一抬头,就见侧前方那个打着诱惑他主意的女人,正托腮笑盈盈地望着他,炙热的眼神令他浑身不自在,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似的。他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在她的视线之下依然保持平静。
这时,一个信徒犹如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匆匆跑进来,大声道:“神父,不好了!男爵带人来包围了教堂!”
詹姆斯神父惊讶道:“发生了什么事?男爵他……为什么要包围这里?”他说着,忽然看了赵以澜一眼。
赵以澜这时候也吃惊地站起身,对于男爵过来这事,她同样感觉不可思议。见詹姆斯神父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她无奈地笑道:“神父大人,您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喧闹,詹姆斯神父顾不得再谴责赵以澜,快步向外走去。
赵以澜自然紧跟过去。
教堂外,不只有男爵的人,还有一些手持锄头农具的庄稼汉。两方人马正在对峙,气氛紧张,空气之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随时会崩断。
男爵身边的莫羡一眼看到了从教堂里出来的赵以澜,连忙示意男爵,男爵见赵以澜安然无恙,心里一松,却冷着脸扬声对詹姆斯神父道:“詹姆斯神父,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囚禁我最尊贵的客人?更何况,她还是如此娇嫩美丽的女子,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詹姆斯神父跟男爵一向不合,此刻听他口中说什么“囚禁”,却是一头雾水:“男爵阁下,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位……这位女士是自愿来此,自愿留下,我从未囚禁她!”他甚至巴不得她赶紧离开。
“什么?”男爵面露惊讶,“难道你想说,她自愿留在教堂,成为光明神的信徒?”他像是被自己说的话逗笑了,“我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你才说她是什么恶魔吧?”
“那一次是个误会。”当着所有信徒的面,詹姆斯神父只能这么说,“男爵阁下,您的贵客如今虽并未提出要加入光明神教,但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因主的感召而成为最虔诚的信徒。但我真不明白,男爵阁下为什么说我们囚禁了您的贵客?她想要走,随时都能走。”
作为事件当事人的赵以澜也对这件事感觉到莫名其妙,她好好地待在教堂里,也从来没有向外发出过什么求救信号,男爵怎么就认为她被詹姆斯神父扣住了呢?是男爵自作主张,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看了面色凝重的詹姆斯神父一眼,转头对男爵道:“男爵阁下,我确实并未被限制自由,不知您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的信息令男爵双眸微眯,目光倏然落在他自己这边队伍的一个男人身上。
赵以澜认出那个人就是替自己驾车的车夫。
男爵大声质问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车夫吓得跪地,瑟瑟发抖:“男爵大人,我、我是被他们打回去的,我真以为他们将您的客人囚禁了!”
车夫所指的那些将他打回去的人,正是教堂门口跟男爵和他手下人对峙的农民们,他们也是詹姆斯神父手下最虔诚的信徒。
“他就是一条狗,该打!”这群人之中有人愤怒地大叫,“仗着给男爵大人赶车,他还总欺负我们!”
“男爵大人,您可要好好地惩罚他啊!他连我们的小孩都打!”有人正抱着一个轻声哭泣流泪的小男孩,愤怒地说。
“对啊,对啊!他该罚!”
一时间,群情激奋。
赵以澜听了好一会儿都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男爵显然也被弄糊涂了,皱眉道:“你们想造反吗?”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谁敢被扣上造反的帽子?那可是要砍头的!
人群鸦雀无声,男爵这才感觉浑身舒畅了许多,叫出抱着小男孩的男人,问他:“你来说,怎么回事?”
那男人面对男爵还是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说:“男爵大人,您的车夫打了我的儿子,我哀求他住手,他却不肯,因此我们才会一起将他包围起来,可他很快就逃走了……我们并没有囚禁大人的贵客,请大人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这个人头脑还算清楚,将之前发生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再看那车夫,眼神躲闪,额头冒汗,嘴唇微微颤抖,正是谎言被拆穿之后极度恐惧的模样。他骗的,可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而是一位贵族啊!
面对男爵的威严,车夫吓得连忙说:“大人,我真的以为他们是囚禁了您的客人,还想要抓住我,我才会连忙跑去向您求救的!”
这种主观性的说法,采信与否,全在男爵一念之间。
对于男爵来说,这些下等人的性命对他来说不过就是蝼蚁一样,信与不信,端看他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他转头看向赵以澜,想起她还为詹姆斯神父说话,想来这一次的误会,她肯定希望就只是个误会而已。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让美人失望呢?
“既然是误会,那就这样散了吧!”男爵说。他也不说要惩罚车夫的话,毕竟那些扛着锄头的都是下等人,他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惩罚自己的车夫。
拿着工具当武器的农民们同时也是光明神教的信徒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终将目光投向詹姆斯神父。
詹姆斯神父抿紧唇,明知如今神权式微,他自然不能让信徒们卷入无谓的斗争之中牺牲。
“男爵阁下说的对。”詹姆斯神父对男爵说了一句,便对其余信徒道,“大家都散了吧。”
本来小孩子其实也没受什么伤,再加上神父在他们心中的超然地位,信徒们放下武器,慢慢散开。
男爵让自己手下的人停留在原地,慢慢向詹姆斯神父和赵以澜走来。见这二人此刻距离有些近,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来便是一句嘲讽:“詹姆斯神父,您可别对您身边这位美丽聪慧的女士打任何主意啊。”
赵以澜在一旁听着有点心虚,这话男爵可真是冤枉詹姆斯神父了,打主意的人可是她啊……
听到男爵这种不敬说法的詹姆斯神父本该严厉地斥责对方,然而此刻他有种莫名的心虚之感,只是沉着脸道:“男爵阁下,还请慎言。”
男爵想了想,自己刚才那句话对于一个虔诚的神父来说确实是一种侮辱,但让他道歉是不可能的,只是闭嘴不吭声。
莫羡是在听说赵以澜被控制之后匆匆跟在男爵身边过来的,一路上他不停地向满天神佛祈求她不要有事,幸好她真的安然无恙,他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莫少东家,你别担心,我没事。”赵以澜对莫羡带着安抚性质地一笑,说的是大梁话。
莫羡点点头:“没事就好。我们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小心为上。”
“不必担心,我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不怕他们。”赵以澜笑道。
莫羡笑了笑,他曾经亲眼看过她的本事,当然明白一般人伤不了她,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他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忧心。
听到赵以澜和莫羡的对话,再加上看到莫羡这个也是黑发黑眼的疑似恶魔,詹姆斯神父面色一凝。
赵以澜注意到詹姆斯神父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他:“詹姆斯神父,您该不会以为我们说的是什么恶魔语吧?”
詹姆斯神父抿唇,显然有点那个意思。
赵以澜掩嘴笑道:“神父大人,都说我不是恶魔了,您还真不信呀?”
见赵以澜对詹姆斯神父说话的态度很是亲昵,现场的另外两人显然有些不舒服了。
“亲爱的赵,虽说这是个误会,但你一定受惊了吧?此刻我们便回去吧,晚上为你举办一个宴会压压惊。”男爵殷勤地说。
莫羡能听懂不少个单词,大概理解了男爵的意思,便也笑道:“正好今日许叔毕伟他们都在,我们一起吧?”
出于对这个新大陆的恐惧,莫羡做事便抱着十分谨慎的态度,比如说,船上总有人在,船上的人轮流到岸上见识这一切。
赵以澜本来对于宴会之类的事是比较排斥的,现在这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她的任务重要。她正要回绝,忽然心中一动,对男爵笑道:“十分感谢男爵阁下。今晚的宴会,神父也会来么?”
詹姆斯神父闻言看向男爵,轻轻皱了皱眉头。他代表的神权和男爵代表的王权差不多是水火不容的状态,除了一开始二人还有礼节上的往来,后来基本就是各管各的,只要没有触犯到各自的最底层利益,便睁一只闭一只眼,由得对方去了。
男爵自然看出赵以澜对神父来参加的期待,他并不乐意当这坏人,便故意瞥了眼詹姆斯神父,笑道:“这就要看神父给不给这面子了。”他也不是没有发过请帖给神父,不过都是用来恶心他的,光明神教的教义重的是清心寡欲,宴会这种东西,跟一位虔诚的神父可一点都不般配啊!
男爵眼见着詹姆斯神父眉头一皱就要拒绝,心头一喜,谁知下一刻却听赵以澜抢在詹姆斯神父拒绝之前说道:“神父大人,您对主的虔诚毋庸置疑,可是您不也应该将主的圣辉洒满大地么?平日里那些贵族老爷们听不到您的教诲,这不正是您引导这些迷途羔羊的最好机会么?”
她这话说出来,几方都觉得荒谬。什么“听不到教诲”啊,根本就是不想听好不好?
然而几人都没有表现出来,詹姆斯神父面对赵以澜这样冠冕堂皇的劝说理由,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对男爵说:“十分感谢男爵阁下的盛情邀请,我一定会遵照主的指示,引导你们走向光明。”
男爵在听到赵以澜说出那些劝说的话之后便察觉到不妙了,但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他也只能忍着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的感觉,假惺惺地笑:“呵呵,那就欢迎詹姆斯神父了。”
想着詹姆斯神父晚上要来,赵以澜也就没在这边继续停留,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她这一天算是有了最好的开端,今后拿下他,还不是时间问题?詹姆斯神父已经对所有刻意接近他的女性产生怀疑戒备之心,她要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只能剑走偏锋。像她这样不加掩饰地出现在詹姆斯神父身边,无论戒备也好,忌惮也罢,他都不得不将他的注意力长时间放到她的身上,这样一来,他不受控地爱上她的概率将大大增加。
回去的路上,赵以澜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男爵的攀谈,男爵似乎很在意她跟詹姆斯神父的关系,旁敲侧击地说了好几次,但赵以澜都假装听不懂,很快就将话题岔了过去。
男爵问了几次见没问出结果,也就不再问了。
回到庄园后没多久,男爵便安排人开始准备这临时起意要办的宴会,采买食材,邀请人过来。
赵以澜这个客人自然什么都不用干,闲着也是闲着,帮莫羡继续学习西洋语。
天色渐暗,得到男爵通知,不少人匆匆赶来,原本略显清静的庄园,变得热闹非凡,充满了勃勃生机。
不一会儿,詹姆斯神父领着人匆匆赶来。男爵正在招待贵客,也没时间搭理他,而詹姆斯神父也很会给自己找事做,还真像赵以澜所说的那样,开始向参加宴会的人兜售光明神教的教义。但今日来宴会的可都是跟男爵同一派,自然没人有耐心听他讲教义,不一会儿,就没人搭理他了。
见詹姆斯神父终于疲惫地走到一旁,赵以澜也摆脱了跟她搭讪的人,慢悠悠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杯清水。
“十分感谢。”詹姆斯神父之前说得口干舌燥,这会儿自然忍不住一口气喝了半杯水。
赵以澜笑道:“神父大人,看来你的传教很不顺利呀?”
詹姆斯神父面色略微有些暗淡,神权式微,如今信仰光明神教的人越来越少,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他这边就一个信徒都没有了呢。
赵以澜看着宴会之中开怀畅饮的各个人群,忽然对詹姆斯神父道:“神父大人,您这会儿有没有觉得四肢乏力,浑身不适呢?”
詹姆斯神父一怔,他原本还不觉得怎样,听赵以澜说了,他才觉出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不适,电光石火间,他愕然看向赵以澜:“难道,你在水里下了毒药?”
赵以澜嘴角一勾,露出邪魅狂狷的笑:“那是能让人从身到心,统统向我臣服的美妙药水。”
詹姆斯神父面色猛地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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