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审讯室里,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指打转来打发时间。
我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王成鲜血淋漓的样子就会浮现在眼前,手上好像还沾染着温热的血液,胃就会感到一阵痉挛,然而只有胃酸会向上呕,烧灼食道。
直到警察到现场带走我,我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有身边嘈杂的声音在不断地提醒我——
我杀人了。
我自问见过无数鬼魂,那些东西的长相有时比人的死相还要恐怖,但当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我亲手变成一缕轻魂时,我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惧。
我被带到审讯室后,并没有人来审问我。我就那样呆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肚子饿得开始抽筋,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我细细地回想,只能断定这是人为,有人想害我。
先不说我梦见的关于那个冥灵师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存在,单凭我在学校花园里失去意识,醒来时却出现在教室,便可以推断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一定有人把我搬到教室,和王成安排在一起。
之后我把王成看成了梦里的那个冥灵师,和他打斗的细节都还清晰地刻在脑海里,最后却发现那根本就是我的一个同学——这简直就像一场催眠!
最后一点,插在王成胸口上的并不是我的短剑,而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
我还依稀记得我拿到水果刀的时候,刀身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之后的记忆就变得很模糊。回过神的时候,王成的血已经染上了我的指尖……
我甩了甩头,摆脱了不适感。
如果有人要害我,那这方法还真是迂回得很——就算我杀了王成,也只不过判刑坐牢而已。
或者,那个人是真的恨王成,只想随便找一个人,借他手除掉王成,而我只是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我仰面躺倒在椅子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要是被别人当做了替罪羊,那我想要申诉恐怕都难。
我在花园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因为要给书生帮忙,我还特意注意过,当时花园没有其他人。
醒来时我就在教室里,教室是没有监控的,当时只有我和王成两个人,所以中间的过程是怎么发展的大概也没人知道。
偏偏最后我刺杀王成的时候,学生都回到了教室,他们亲眼看到是我下的手,每个人都是一份证词。
“梅雨,你家人来看你了。”一个人突然打开门,用半机械化的声音喊了一声,让我惊了一下。
家人?难道是佐岸!
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如果是佐岸的话,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但如果是佐岸的话,他会怎样面对作为“杀人犯”的我?
然而,我想错了。从门外进来的人,是我的母亲。
母亲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像是哭过了。
为我而哭么?这个想法刚出现便被我扫在一边,母亲大概巴不得我被判死刑才好吧?
母亲见我神色平平,默默地将一个食盒摆上桌面,先拿出一碗开胃汤,推到了我面前。
“放心,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妈妈。”
我迟迟不肯动勺子,母亲只好先舀到碗里尝给我看,表示食物安全。
我看了一眼丰盛的饭菜,虽然没什么精神,肚子却已经不争气地痉挛起来,只好动了筷。
我开始吃饭,母亲欣慰地笑了一下,一边看我一边说着:“你在学校一出事,警察马上就通知我了。只是家里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处理好赶过来就已经过去半天了。”
我顿了一下,问:“警察为什么会通知你?这么多年一直是阿佐在照顾我。”
“孩子,你忘了妈妈以前告诉你的吗?那个人来自另一个世界,平常人是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的。在警察了解到的事实里,你是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
母亲的话我无法反驳,确实,就像佐岸每次接送我到学校,那些人都好像第一次见到佐岸一样。但实际上,他们在此之前就见过佐岸许多次。
“梅雨,你难道真的宁愿相信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也不肯相信妈妈?”
不愧是饿到胃抽筋,才两句话的时间,碗里的开胃汤已经被我喝完了。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刚开始酸而开胃的味道,现在却在嘴里泛出苦味来。
“我还能相信你吗?”我看向母亲,那张年轻的脸上,细细的柳叶眉微微皱起,“第一次见面,你就伤了我的灵魂。第二次见面,你伤了我的眼睛。第三次,你竟然连女儿都用上了,她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倾身向前,盯着母亲的眼睛,淡淡道:“我还能相信你吗?”
还没有听到母亲的回答,审讯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那个半机械化的声音再次响起:“梅雨,还好王成抢救及时,没什么大事,你的案子大概能有个好点的结果了。”
话一说完,门便被关起,没有变化的房间让我觉得刚刚听到的话就像一场错觉,半天回不过神。
王成没事,我有些难以置信,他当时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活下来。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对面母亲一改之前慈爱的面孔,变成了召唤狱火时冷酷果决的模样:“梅雨,既然你不肯悔改……”
母亲淡淡的红唇还在说着什么,传入耳朵却变得模糊,心里变得愈发烦躁。
我横了胳膊往桌上一扫,碗筷丁零当啷地翻在地上,我听在耳里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我越过桌子掐住母亲纤细的脖子,却觉得像在旁观别人演一场戏。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手脚虽然不受控制,视线和听力也不清晰,头脑却异常清楚,只觉得这失控的感觉和那时伤了王成一模一样。
母亲没有继续说什么,大概是发现就算说了我也听不清,淡淡的红唇勾起一个笑,尽是得意。
“是你……”我的手有些颤抖,这个人自称我的母亲,她姓殷,耳根下若隐若现的刻印证实了这一点。可现在,却是她精心布了一个局,将我摆在了这个迷局的中心!
我想抓住她,向她问清楚,到底想要怎么样?
只是我很快被人按回了椅子上,左右各有一个人抓着我的胳膊,第三个人乘机往我胳膊里注射了什么。
我紧紧盯着母亲,只觉得她耳根下的刻印在眼前分外清楚,散发着灼灼的温度,烫在眼底。
仿佛来自亘古以前的意识,强烈的恨意在心头燃烧,直到被席卷而来的困意击倒之前,我对着母亲嘶吼:
“殷家人,我果然不该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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