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有人在哭？”苏谨言不是很确定，因为这哭声断断续续，若有似无。

　　谢长安耳朵上下微动，眸子一转：“小言，你跟在干爹后面，我们看看去。”

　　说完，谢长安走在前头，苏谨言紧紧跟在后面。

　　这里是A大，苏谨言很熟悉，谢长安走的这条路是通向学校办公楼的。

　　绕过一片花坛，苏谨言终于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香樟树花坛边，坐着一个人。

　　从背影看，白色的连衣裙，厚重的麻花辫甩在背后，感觉应该是个女生，她肩膀抖动着，发出“嘤嘤”的哭声。

　　应该就是她！

　　但是她不是田蕊！

　　这点苏谨言很确定。

　　苏谨言戳了戳谢长安，然后指了指前面的女生，用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干爹，是人么？”

　　谢长安摇摇头，“看不出来！”

　　“谁？”

　　突然，女生的哭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严厉的呵斥。

　　苏谨言一怔，抬头便对上了一张可怕的脸，一张布满了青黑色鳞片的脸，金黄色的眼睛流出绿色的如同脓液一般粘稠的眼泪。

　　“呕！”苏谨言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就要吐。

　　“你看什么！”严厉的呵斥声从苏谨言耳畔传来，她的手腕被一双青的吓人的手抓得很紧，是那个女生的手。

　　“你看什么！”此起彼伏的声音在空气中瞟着，撞击苏谨言的耳膜，她知道女生是生气了。

　　她想解释，但是喉头动了动，只能发出“嘶嘶”声。

　　苏谨言急了！

　　这个女生就像是会分身术一样，越来越多有的趴在苏谨言背上，有的用手去抠她的眼珠子，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有的扣住她的手腕，有的从地底下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

　　越聚越多，越来越多。

　　苏谨言看见自己的脚已经有大半截进入了地下，此时的水泥路面就像是一汪沼泽地，苏谨言在不断下沉。

　　“战魂菱花！”苏谨言心中默念，但是菱花没有反应。

　　“斗！”苏谨言想唤出狼牙铠，可是项链也安稳的很，没有发生变化。

　　“不对呀！”

　　苏谨言突然意识到，干爹谢长安去哪儿了？

　　她转动着眼珠子，环视四周，可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那怪女生的金黄色的流着绿脓的眼睛，还有拽着她下沉的干枯的手。

　　“结束了么？”

　　苏谨言绝望地闭上眼睛，自己终究还是这么没用，死在了一个怪物的手上，说好了要变强，与禾折并肩而立，现在呢？一切都是空谈。

　　身体还在下沉，苏谨言几乎有一半的身体都陷入了地下，她无法挣扎，无法逃脱，只能被人拉着，堕入地下。

　　身不由己，这种被迫的死亡，要让苏谨言发疯了。

　　“小言！小言！”

　　突然，苏谨言脑壳里蹦出一道声音。

　　是谢长安！

　　苏谨言的意识瞬间清醒，回应道：“干爹，是你么，你在哪儿？”

　　“小言，快醒醒！”

　　苏谨言觉得自己和谢长安不是在同一个空间，自己说话，他压根听不见。

　　“醒醒？什么意思？我难道睡着了？”苏谨言腹诽道。

　　“快醒醒！”

　　谢长安的声音一直在脑中震荡。

　　“我是醒着的呀！”苏谨言正想着，眼前突然有一丝细不可查的蓝色光芒闪过，映在怪女生金黄色眼瞳中十分显眼。

　　她仔细盯着这个瞳仁，发现上面居然有一道裂缝。

　　“裂缝？”苏谨言回味了一下谢长安的叫喊声，“干爹是要我醒来么？难道我是在梦里？”

　　苏谨言想着，就开始动脑筋怎么弄醒自己。

　　现在，全身能动的地方不多，只有眼睛和嘴。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怪女生还真是百密一疏。

　　就在苏谨言的肩膀消失在水泥地下时，她闭上眼睛，牙齿用力，咬向自己的舌头。

　　“啊！”苏谨言自己疼的大叫一声，口中腥甜一片，额头上冷汗直冒。

　　但是眼睛睁开，就看见了谢长安一张担忧到扭曲的脸。

　　“干爹，你是在哭么？”

　　苏谨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潮湿，她舌头疼的发麻，说话有些大舌头了，但好歹是能出声了。

　　“傻丫头，那是你自己的！”谢长安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苏谨言扶坐了起来。

　　苏谨言晃了晃脑袋，看见自己完完整整地坐在地上，周围也没有怪女生的踪迹了。

　　“我刚才……是不是中招了？”

　　“恩，你看了她的眼睛，中了迷魂术！”谢长安指着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怪女生。

　　女生被一些金色的小拇指粗的丝线缠绕，动弹不得。

　　苏谨言撑着地面，站起身，没敢靠近，而是大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叫你看，叫你看！”怪女生依旧是背对着苏谨言，她看不清怪女生的表情，但是知道她真的很愤怒。

　　突然间，苏谨言似乎能体会到她的那种脆弱的如同玻璃般的心。

　　那种愤怒的斥责，是一种极端自卑的表现，怪女生太想保护自己，所以对什么都敏感，特别是目光。

　　感同身受的苏谨言放缓了声音，咬着嘴唇，忍着舌头的痛楚，解释道：“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在找人！”

　　“找人？有你们这样找人的么？把我五花大绑捆在这是什么意思？”怪女生的声音很粗，充满戒备，但是很显然她克制了愤怒的情绪，毕竟她现在是受制于人。

　　“如果不是你先袭击我们，我能出手么？”谢长安走上前，戏谑了怪女生两句。

　　“哼，是你们先骚扰我的！”怪女生还很有理，让苏谨言和谢长安无法反驳，确实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

　　“那我先道歉！”苏谨言很果断地想要息事宁人，因为没有结果的斗嘴，只能是浪费时间。

　　“小言，你怎么和一个妖物道歉呢！”谢长安气的直跺脚，指着地上的怪女生就埋怨苏谨言的妇人之仁。

　　苏谨言一抬手，示意谢长安先不要说话。

　　谢长安见状，只能扁嘴瞪眼，干着急，抱着个膀子等在一边。

　　可是话已出口，怪女生显然已经被刺激到了，叫嚣着：“妖物？哼！我告诉你，你们不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没用！”

　　“你你你！”谢长安指着怪女生，气的很，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小言，你让我打死她，不打死她我不姓谢。”

　　“谢？”怪女生突然嘀咕了一句，“谢天罡是你什么人？”

　　谢长安一听，眸子一瞪，“哟，丑妖怪，你还知道谢天罡，他是我祖宗！怕了吧！”

　　“哼！”怪女生冷哼一声，随后叹了口气，“既然你是他的后人，放了我，我不伤害你们。”

　　“信你就有鬼了！”谢长安不屑地说，“你就是我手下败将，还敢谈条件，还敢侮辱我先人，他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妖物。”

　　“你们家世代相传的宝物有两件，是一颗蛇的内丹，对么？还有一件是万年蛇妖蜕皮后所作的战铠，又对不对？”

　　“你从哪听来的？”谢长安眼睛瞪得老大，这种只有谢家人才知道的秘密，一个妖物怎么可能知道？

　　“哼，偷？那颗内丹和蛇皮都是我的东西。”

　　“什么？你是上古蛇妖？”谢长安眯着眸子，审视眼前的怪女生。

　　“哼，那只是以前的名号，现在还不是一样落魄如此？”怪女生言语中充满了悲戚。

　　谢长安挠着脸，说道：“我不能完全信你，但是看你这满身蛇鳞，你应该是蛇妖没错，但是不是我们谢家供奉的上古蛇妖，你还需要拿出证据。”

　　“哈哈哈……哈哈！”怪女生突然狂笑起来，继而凄凄惨惨地泣道，“我，没有证据，信就信，不信你便离去吧！”

　　苏谨言拉拉谢长安：“干爹，她挺可怜的，你先帮她松开吧！”

　　谢长安眉头皱着，他很难做决定，眼前的人若是上古蛇妖，他不救就是大逆不道，违背谢家家训；但是如果不是，他放了她就是祸害。

　　“我问你，你与我祖先如何相识。”谢长安厉声问道。

　　“他是我的爱人！”怪女生的言语突然温柔起来。

　　谢长安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二话没说，收回捆妖索。

　　快步上前，扶起怪女生，拱手道：“先人有训，若是能找到上古蛇妖芙灵，定当将两样宝物奉还。”

　　怪女生转过身，看着谢长安和苏谨言，叹道：“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天罡已经不在了，我出去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们都还在啊！我们都是您的后人！”谢长安有些激动，他本人最重情义，面对毫无生念的芙灵，不禁鼓励起她来。

　　“对，后人！可是你看我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后人们？”芙灵黑瘦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谢长安想了一下，问道：“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是被一条小蛇精害得，这镜中界也是她弄出来的。”芙灵叹气。

　　谢长安和苏谨言都半张着嘴不敢相信，上古蛇妖居然打不过区区蛇精？

　　芙灵斜眼，瞥见谢长安和苏谨言一副吃了头“鲸”的怪异样子，低头，深深地一个呼吸，憋出一句：“要是她一个人就算了，还有帮手。”

　　“什么人？”谢长安问道，能伤上古蛇妖，这人一定大有来头。

　　“他好像叫黑煞！”芙灵回忆道。

　　“黑煞？是他？”苏谨言听到他的名字都不吃惊了，这人真是坏事做尽了。

　　“你认识？”芙灵睨视苏谨言。

　　“他害我夫君受了重伤，还害死了我们学校的几个学生和老师。”苏谨言咬牙启齿道，“而且，你说的那个小蛇精，应该就是推我入镜中界的那个人。”

　　芙灵一听，很激动，面上掀起一股狂暴的气息，双手钳住苏谨言的肩膀：“带我去找她！”

　　苏谨言皱眉，害怕地扭着肩膀。

　　谢长安拍了拍芙灵的肩膀，“先祖婆婆，您先别急，我们一起找到小言的同学，就出去！”

　　“这里根本没人，只有我一个人！走，我们现在就出去！”芙灵压根不听人说话。

　　“先祖婆婆！”谢长安用力地喊了一声。

　　“做什么？”芙灵金黄色的眼中居然也充满了黑色的血丝，如同树杈一般交织在瞳孔周围。

　　“我想问，以你的实力，为什么没能破开镜中界？”这是谢长安刚想到的，便问了出来。

　　“黑煞取走了我的内丹，封了万物晶石的碎片在我体内，让我不死，但是功力尽失。”芙灵谈到自己的遭遇，整个人又委顿下来。

　　“那没问题！”谢长安捶捶胸口，“我们出去，找到谢家的那颗内丹和蛇皮战铠，你就能恢复了！”

　　“对啊！”芙灵惊喜地一抬头，自己怕是封闭久了，脑子也不灵了。

　　谢家，还存着自己双生姐姐芙幻的内丹。

　　“内丹现在在何处？”芙灵问。

　　谢长安挠挠脸：“我藏起来了。”

　　这份传家宝是他的底牌，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当年为了藏好这样东西，他甚至失去了妻儿。

　　“带我去！”芙灵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先祖婆婆，要去也可以，但是你要等我们把人找到。”谢长安扭着头，语言恭敬，可是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告诫意味。

　　意思就是帮你忙，没问题，但是你得先配合我，把我的事儿办了。

　　“行！”芙灵可是上了年岁的老妖怪，这点眼力劲还是有，只当点头答应了，“但是我告诉你们，还是那句话，这里除了我没人在。”

　　“你确定？”苏谨言很奇怪，芙灵为什么如此肯定。

　　“哼！”冷笑之后，芙灵开口，“我是没了法力，但是基本的洞察力还在，这个镜中界由千千万万个空间组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动一次，你现在站在这里，一会也许是另外一个地方，我确定，你们要找的人肯定不在这个空间里，因为她有可能到了别的空间。”

　　这话一出，苏谨言便头大了，这么说，田蕊已经在这万千空间中迷失了？这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她？”苏谨言问，她觉得芙灵肯定知道方法。

　　芙灵奸诈一笑：“很简单，抓住那个小蛇精，逼她放人！”

　　谢长安听了，也点头，表示同意：“小言，先祖婆婆说的话没错，我们先出去，灭了那狗日的长虫。”

　　芙灵白了谢长安一眼，有点不高兴。

　　谢长安顿时会意，连忙摆手：“先祖婆婆，不是说你的！”

　　“哼！”芙灵偏过头，不去理睬故作讨好的谢长安。

　　突然，苏谨言感觉脚下抖动起来，整个人都站不稳。

　　空间里“轰隆隆”地响，就像地震一样，大地在抖动，建筑物和植物在崩塌，可是这些蹦碎的东西都悬浮在空气中，像是静止了。

　　她哆嗦着声音问：“怎么了？”

　　只听芙灵大喊：“不好，空间要变动了，快，找出口！”

　　“快！”谢长安反应最快，喊道：“小言，快跑，去你的宿舍，那面镜子就是出口！”

　　大地在震颤，在旋转，天地已经融为一体，苏谨言连爬带滚地往宿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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