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压很低，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沉郁的很。

　　韩暮云看着苏谨言，她因为怒气而微红的脸，在暖光灯的照射下，居然显得神圣。

　　是神圣，就像纯洁无垢的神女一般。

　　对于她的指责，韩暮云只能苦笑，“小苏苏，你说我痴人说梦，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成功呢？你没有经历过上古战境对于我们逆天遗族的追杀，是真的血流成河，无论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当年那种难以抗拒的天威给我的族人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不信天，不信命。”

　　韩暮云面色痛楚，眼神没有焦距，很飘忽，但是苏谨言觉得他是在盯着自己，质问自己，质问苍天，为何对他不公。

　　这种无助的绝望感，她体会过，她也怨过，为什么上天对自己那么不公平。

　　韩暮云说不信天，不信命，她曾经也这么想过。

　　“可是，你没法和天斗。”苏谨言轻叹了句，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命不由己。

　　韩暮云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向苏谨言，声色俱厉，“所以，我要逆了这天，还天下人自己决定命运的权利，你愿意和我一起看着这一天的到来么？”

　　苏谨言呆住了，她看进韩暮云的瞳仁中，仿佛看见了他壮阔的内心世界，“原来他做了这么多，所谓的抱负，就是给人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么？这样的世界是多么吸引人啊！”

　　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对，苏谨言蹙眉沉思。

　　甫篱坐不住了，一把提起韩暮云的衣领，“你不要在这妖言惑众了，命，都是自己决定的，这是天下运转的法则，何须你来更改。”

　　“甫篱，别骗自己了，你再怎么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最后都会走上命运为你安排的轨道，我要做的，就是打破常规，激发人的本能天性。”韩暮云拨开甫篱的手，义正辞严地说。

　　倏然，苏谨言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韩暮云，我想看看你口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只是，如果你不能让我看到一个更好的世界，我玉石俱焚也要杀了你，为我谢家一门报仇雪恨。”

　　甫篱和云希月听了，都震惊地半张着嘴。

　　甫篱更是严肃地说，“苏谨言，你可要想好了，他可是黑煞，你这么做是与虎谋皮。”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苏谨言打断了甫篱的话。

　　韩暮云听了，蹙眉，心一揪，“谢家满门的事我承认是我做的，你父亲，不是我杀的，应该是魇煞做的。”

　　“好，就当是魇煞做的，我信你。”苏谨言回的很干脆。

　　“就这么简单？”韩暮云还是不信苏谨言会信他。

　　苏谨言看出韩暮云眼中的疑惑，却当做没看见，只是自顾自地问，“我有几件事不明白，想要问你。”

　　韩暮云感觉胸口一滞，他看见苏谨言眼中的凌厉，他居然被她这种气势吓到了。

　　他定了定神，说，“你问。”

　　“魇煞口中的主上是谁？”苏谨言张口就问，她有感觉，这个主上才是整件事的主谋，而韩暮云，也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我不知道。”韩暮云摇头。

　　“不可能！你不老实，别怪我动武！”甫篱威吓道。

　　苏谨言拽了拽甫篱的袖子，绕过他，站到韩暮云面前，“你真不知道？”

　　韩暮云抬起右手，抓着自己左胳膊，半个手臂环在胸前，他微微颤抖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唯一能确定地是他很强大，强到我相信他可以给我力量，完成我的意愿。”

　　“你怕他？”苏谨言明显感觉到韩暮云的恐惧，是什么居然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如此恐惧？

　　“怕！”韩暮云说，“主上的手段狠辣，他控制了很多人，我们逆天遗族只是其中一支势力。”

　　“还有魔族？”苏谨言试探着问，因为芙灵婆婆告诉她，要小心韩暮云，而韩暮云的真实身份是黑煞，足以说明芙灵婆婆是知道内情的，再者，她绑架了楼家人，囚禁在魔界黑囚塔，这更加说明，黑煞和魔族之间是有交集的。

　　“对。”韩暮云点头，“魔族，崇天遗族还有我们逆天遗族，包括部分堕妖，都是他的手下。”

　　“堕妖？那是什么？”苏谨言疑惑地问，她隐约感觉出字面的意思。

　　“就是触犯了妖族族规的妖，你的芙灵婆婆算一个，青越算一个。”

　　苏谨言猜到了，她不吃惊，她吃惊的事崇天遗族居然和韩暮云是一伙的，。

　　她问，“你说崇天遗族和你们是一伙的？不是栽赃吧？”

　　“栽赃？他们还需要我栽赃，当年就是他们巧言令色，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这一族的头上，结果他们躲过了一劫，我们呢？全灭。”

　　“所以，你的主上还真是厉害呢！”甫篱讽刺道。

　　韩暮云嗤笑，“怎么？你也想加入？”

　　“我呸！”甫篱啐了口唾沫。

　　一口口水吐到韩暮云的脸上，韩暮云面色立刻变了，房内的气压更低了，一股莫名的风在屋内刮了起来，吹得门窗咔咔响。

　　苏谨言双手撑住两人的胸口，厉声道，“吵什么？我还没问完。”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乖乖地收了怒气，韩暮云看着苏谨言，口气并不好，显然是强压怒火，“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楼家人被绑架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这是苏谨言突然想起的问题，虽然她知道这事儿，和黑煞八成跑不了干系。

　　韩暮云爽快点头，“是我弄走的，楼家人对楼仙羽来说是牵绊，限制了她的占卜能力。”

　　“就这？”苏谨言诧异，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才对。

　　“当然，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主上说，必须让楼仙羽的占卜能力最大化。”

　　“为什么？”苏谨言更加不解了。

　　“预言！应该是想清楚地知道预言的内容。”甫篱脱口而出，随后抿唇。

　　韩暮云眼神怪异地望着他，“预言？什么预言？”

　　甫篱缄默，眼睛睨着韩暮云，一副这是秘密，大爷就不告诉你的样子。

　　韩暮云看云希月，云希月也别过目光，不去看他。

　　韩暮云心里没了底，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苏谨言心中却很明了，大约就是楼仙羽说的那个关于自己的梦，那个凤凰飞天的梦。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救下楼万年，通知楼仙羽去魔界救人的神秘人，是不是你？”苏谨言抬头，看着韩暮云。

　　韩暮云点头，“是我。”

　　苏谨言眉头一挑，我的问题问完了，你走吧！

　　韩暮云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问完了？”

　　苏谨言点头，风轻云淡地说，“问完了，怎么？你还想让我问你什么？”

　　“你不问问，关于你身上万物晶石的事情么？不问问下一步主上的计划么？不问问，落颜、我和以前的你的关系么？”韩暮云突然有些慌乱，他总觉得这次离开，似乎就再也见不到苏谨言了。

　　“我不想知道，知道了，对我没有任何帮助。”苏谨言断然拒绝，前世的事，就算是知道了，也只是一个故事，对于现在的她，没有价值。

　　“好。”韩暮云失落地应了声，翕动着嘴唇，说了句，“你自己保重。”

　　苏谨言没有点头，她的脸偏向一边，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能这么镇定地面对韩暮云的欺骗，已经是百毒不侵了么？

　　韩暮云站在玄关时，苏谨言喊住了他。

　　她慢慢走到韩暮云面前，声音很轻，“韩暮云，如果可以，请你保护好仙羽。”

　　韩暮云侧过头，流连地看了苏谨言一眼，随即捏紧手指，猛地转身，一把拉过苏谨言的手，把她整个人拉入怀中，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埋入他的身体之中。

　　苏谨言用力去推，韩暮云却已经松开她，她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韩暮云，你干什么？”

　　韩暮云双眼含着如同星星般的光芒，他看着苏谨言，“神女，要是知道是你，我也许就下不了手了，毕竟当初是你救了落颜。”

　　“你什么意思，什么神女？”苏谨言记得在魔界的时候，魔尊也这么叫过她。

　　“神女落雪啊！”韩暮云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及其灿烂的笑，转身离去。

　　苏谨言的瞳孔骤然收缩，“神女，落雪！”

　　韩暮云的这道声音就像一把利剑，穿梭时空，将苏谨言被冰封的记忆凿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求求你，救救落颜吧！”

　　零星的声音再次冲击着苏谨言的脑子，一道白光自颅内炸开，和这道声音相互拉扯，她觉得自己的头就要炸开。

　　她的脑中充斥着很多声音，有两个声音格外清晰。

　　“落雪，你不后悔么？”

　　“女娲娘娘，我不后悔，我愿意用……作为交换，请让我能再次找到他。”

　　“你要考虑好了，这次的任务充满艰险。”

　　“我愿意赌一把，如果失败了，我无怨无尤。”

　　甫篱发现了苏谨言的不对劲，和云希月交换眼神后，慌忙跑到玄关，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苏谨言一转身，眼睛已经转为湖蓝色，此时正透过有色隐形眼镜发出诡异的蓝光，她的头发也莫名其妙地凭空飘动起来，发丝间更是多了几缕银白色的头发。

　　她看着甫篱和云希月，愣愣地说，“篱卿，玄女，你们来了！”

　　云希月和甫篱都是震惊，苏谨言是不会这么称呼他们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两人都咽了口唾沫，异口同声地问，“你是，落雪？”

　　苏谨言唇角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冰冷却不失温柔的笑，“怎么？不是落雪，我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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