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街道两旁时不时传来吆喝的声音，很热闹。

　　苏谨言掀开帘子，看见街道上、天空中都飘着红色的灯笼，黑沉沉的天空如同缀满了红色的星辰。

　　所有的树木和房屋前，都挂满了随风而舞的红色飘带，像飞舞的精灵，不懂得停歇。

　　“好美啊！”

　　苏谨言拖着下巴，沉醉在这片红色的海洋中。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

　　“盂兰盆节啊！”苏谨言恍然大悟，侧过脸看着禾折，

　　她知道这个节日，就是阳间俗称的“鬼节”，在这一天，许多人都会祭奠亡故的亲人。

　　“我们去看看好么？”

　　苏谨言渴求地望着禾折，一双小手拉着他的袖子摇晃。

　　“我觉得咱们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实在。”

　　禾折低头，伸出舌尖在苏谨言耳朵上舔过，声音异常蛊惑。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逛逛。”

　　苏谨言瞪着大眼睛，嗫嚅道。

　　“停车！”

　　禾折沉声说道，抬手拉住苏谨言，飞下马车。

　　“你们先回去吧！”

　　向车夫交代了一声，禾折拉着苏谨言混入集市人群之中。

　　今天的禾折穿着隆重，加上妖孽的长相，很快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苏谨言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想：“以后出来，一定要把禾折的脸蒙上，要不肯定是招蜂引蝶的料！”

　　想着这个，她本来拉着禾折衣袖的手，不自觉地挽住他的胳膊。

　　禾折低头看了一眼，苏谨言警惕、小心的样子让他觉得很可爱。

　　“禾折，你过来看，这个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苏谨言使劲拍他的胳膊，拉着他往人群中挤。

　　“快看，那是什么？”

　　“小姑娘，要玩么？”

　　穿着粗布麻衣的鬼魂摊主，讨好地上前问道。

　　“这怎么玩的？”

　　“这叫投壶！你只要把手中的箭矢，投进去就可以了！”

　　摊主谄媚地笑着，举手做示范，箭矢很轻易地就投进铜壶内。

　　“你看啊！我手上有十支箭矢，投入六、八、十之数，便有不同的奖励。”

　　“禾折，这个好玩，我在书上见过，从来没试过？”

　　禾折瞥了眼摊主，没有说话。

　　“你玩不？试试吧。”

　　“我这里很便宜的，只要十个冥币。”摊主一见生意上门，立马眯着他绿豆大的小眼睛，笑着搓了搓手。

　　“冥币？”

　　苏谨言顿时有些萎了下来，她哪有什么冥币，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禾折。

　　“夫君，你有钱么？”

　　禾折嫌弃地看了眼贼头鼠脑的摊主，冷言说道：“一次投壶，十枚冥币，在抢么？”

　　摊主脸色一变，立刻换上一副地痞流氓的表情。

　　喝道：“没钱，可以不玩，穿得鬼模鬼样的，没想到是个穷鬼。”

　　苏谨言大惊，这摊主太没眼力劲了，忍不住偷偷看向禾折。

　　只是，他居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十个冥币也可以，咱们打个赌，我要是十箭全中，你把脖子上的项链给我，怎么样？”

　　“神经病，要玩就玩，不玩滚蛋！”摊主也挺有脾气。

　　苏谨言看向摊主的脖子，他确实带着一条很特别的项链，质地有点像白水晶，上面挂着三颗狼牙。

　　“好奇怪的东西啊！”苏谨言歪着头打量着这条项链，怎么看都像是人胡乱串起来的廉价东西。

　　禾折从衣袋中掏出一个深紫色的袋子，掂量了几下，睨视着摊主说，“那这样，我这里有八十枚冥币，我用十枚买你的箭矢，若是全中，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脖子上的那条链子，若是不中，这个就归你了。”

　　摊主居然往脖子上一抓，很紧张地吼道：“这东西不给人。”

　　“一百枚。”

　　禾折嘴角贼贼地扯出一个弧度，又掏出一个钱袋，丢在面前的长桌上。

　　摊主见状，依旧抓着脖子上的东西，看起来既纠结又紧张。

　　心中却在窃喜，这个人看起来精明，真的太好骗了，自己脖子上的东西是他从一个穷鬼手里抢来的，看着有点意思，就带在脖子上了。

　　佯装很痛苦地思考，片刻之后，摊主很不舍地说，“那就依你！”

　　说着，便去取箭。

　　苏谨言似乎看出些门道，扯着禾折的衣袖，小声说：“别玩了，他坑你呢！”

　　“哼！”禾折轻笑一声，“就看为夫的吧！”

　　苏谨言捂着额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说道，“你看着聪明，怎么这么没有生活常识，对方摆明了对方就是把你当地主家的傻儿子！”

　　“什么傻儿子？”禾折没听懂，又皱着眉头。

　　“我和你说……”

　　“哐哐哐！”

　　摊主拎着铜锣，使劲敲了几下。

　　周围的路人很快聚集过来，你推我搡地围观。

　　有些事前待在周围旁观的人，自动充当起了讲解。

　　“我和你们说，一百枚冥币啊，能把咱们这最大的琉璃宫翻修四五遍啊！”

　　“这么有钱？谁啊？”

　　“出手太阔绰了，脑子傻的吧！”

　　“老麻的摊子上，他也敢赌，这些要输得清洁溜溜咯！”

　　“什么？让我看看，哎呀，你别挤我！”

　　“……”

　　苏谨言也被这些人挤得东倒西歪，心想：“我老公，你们看什么！”

　　想到这儿，她使劲去推围在她身边的人。

　　禾折倒是悠然自得地将苏谨言向前一拽，大手将她困在自己身侧。

　　人这么多，要是被哪个色鬼揩油，他可就不划算了。

　　摊主又敲了几声铜锣，高声喊道：“今天这位公子投壶，与我赌定一百枚冥币，请在场各位见证。”

　　“好，快投啊！”

　　在场的人起哄道。

　　苏谨言厌烦地瞥了眼那些围观的人，啐了句：“做鬼还爱看热闹！劣根性啊！”

　　“言儿，看好了！”

　　禾折轻声一说，拿起面前的一根箭矢，手臂微扬。

　　夜空下，木质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稳稳地落入不远处的铜壶之中。

　　“哇！厉害！”苏谨言几乎是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

　　接着，禾折的手快若闪电，衣袖翻飞间，从桌上接连拿起箭矢，依次投入铜壶之内。

　　“唰唰唰！”

　　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九支箭矢稳当地落在那儿。

　　摊主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禾折拿起最后一支箭矢，在面前晃动了一下，迟迟不投，好似在吊人胃口。

　　苏谨言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气氛比高考查分还紧张啊。

　　现场也是异常安静，每个人都瞪大双眼，等待最后的结果。

　　“你把项链先取下来！”

　　禾折转过脸，对着摊主说。

　　摊主强自镇定，站直了身子说：“还……还有最后一支，你快投！”

　　禾折抿嘴淡笑，将手中箭矢一转，居然侧身，亲上了苏谨言的唇瓣。

　　苏谨言僵硬地任由他亲，反应过来时，才面色羞红地轻轻捶了他一下。

　　禾折怎么这么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她。

　　“不给我点好处鼓劲，怎么能投得进呢？”

　　禾折无赖地笑着，盯着苏谨言娇羞的脸。

　　手一掷，箭矢脱手而出。

　　“锵啷”！

　　“进了！”

　　苏谨言叫喊着蹦了起来，圈住禾折的腰，笑得像朵盛放的鲜花。

　　“好！”围观的人都鼓掌喝彩，一时间响声震天。

　　摊主后退两步有些瘫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十支全中呢？不可能！这个铜壶我动过手脚，能投进去四支就是奇迹了。”

　　摊主暗自想着，跑到铜壶那儿，将铜壶中的箭矢全部倒了出来。

　　“怎么可能？”他捡起地上的金属碎片，不住地嘟囔着。

　　原来，摊主在铜壶壶嘴上做了手脚，加了几块金属片，这样，顾客投中的几率就极大地降低。

　　而面前这个男人，居染连这么厚的金属片都弄碎了，太不可思议了！

　　“项链！”

　　禾折居高临下地睨着摊主。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包围了摊主。

　　摊主哆嗦着手，解下脖子上的项链。

　　禾折手掌凌空一抓，项链便飞到他的手中。

　　“不错！走吧！”禾折收起长桌上的钱袋，拿着项链，搂着苏谨言挤出了人群。

　　“想走，没那么容易！”摊主恶狠狠地盯着两人离去的声音，低声诅咒道。

　　在他老麻的摊子上，想要拿走一根针，都必须留下点东西。

　　“给我看看！”苏谨言笑得很甜。

　　“回去给你看！”

　　“不给我看，我就不回去了！”

　　“呵！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装泼皮、耍无赖了？”

　　“那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为夫何时无赖泼皮？”

　　禾折刚说完，脸色有些微变。

　　“你怎么了？”苏谨言察觉了异常，柔声问道。

　　“别说话！”禾折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揽着苏谨言绕进了路边的巷道内。

　　他们走得很快，苏谨言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他们走到了一条死胡同。

　　“跑？再跑？”熟悉的声音传出，苏谨言回头去看，俨然就是那个投壶摊的摊主。

　　“你干什么跟着我们？”苏谨言喝问道。

　　“哼哼！你们这么有钱，我不跟你们跟谁？乖乖地把钱拿出来，不拿就等着吃苦头吧！”

　　说着话，摊主老麻的背后站出来四个巨大的青头鬼，身体巨大，面露凶相。

　　“哼！”禾折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我就看你不爽，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四个青头鬼踩着极重的步子，冲了上来。

　　“轰轰轰！”

　　苏谨言觉得连地面都在震动。

　　禾折单手一挥，一弹。

　　几颗透明的水珠如同子弹一般向着四个青头鬼射去。

　　“噗！”

　　只听几声闷响，青头鬼的动作停止了。

　　“滋啦！”

　　他们的身体突然冒起青烟，还泛出一种恶臭。

　　“轰！”

　　青面鬼的身体突然炸开，变成几缕残魂，如炊烟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杀……杀……杀鬼啦！”

　　摊主瞪着眼睛，直接瘫倒在地。

　　禾折慢慢走近他，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要逃走，但是手脚像是抹了油似的，站起来就跌倒。

　　“哎哟！神仙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找您麻烦，饶了我吧！我上面还有八十岁老娘，下面还有孩子啊！”

　　“你不是鬼么？哪来的老娘和孩子？”苏谨言指着摊主叱问。

　　“哦，对，说习惯了……反正神仙，就饶了我吧！”

　　“饶了你也可以，说，这条项链哪里来的？”

　　“项链？哦，对对，是从幽鬼城一个乞丐身上抢来的。”

　　“败类！”禾折一挥手，将摊主掀翻在地。

　　“那个乞丐人在哪？”

　　“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是个疯子！”

　　“啪啪啪！”

　　禾折隔空给他来了好几个大耳刮子。

　　疼得摊主嗷嗷直叫。

　　“滚！”禾折打完，怒吼一声。

　　摊主这才又爬了起来，捂着脸，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苏谨言站在一旁，捂嘴偷笑。

　　“你笑什么？”

　　“笑这个恶霸被你欺负的好惨，笑你居然也会这么为难别人。”

　　“他作恶惯了，需要教训。”

　　“嗯！”苏谨言眉眼含笑，点了点头，满脸正气地说，“坏人就应该被教训。”

　　好似刚才教训了恶人的，是她。

　　倏然，两盏红色天灯飘过苏谨言的头顶，照亮了她的脸庞。

　　她抬头指着天灯说：“夫君，快闭眼，咱们来许个愿望吧！”

　　说着，苏谨言双手抱拳，抵在下巴上，默默说出自己的心愿。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她睁开眼看着禾折。

　　“我没有许愿。”禾折盯着天灯，淡淡地说。

　　“你真没意思。”

　　“我只珍惜当下，并没有什么愿望。”

　　禾折说着，搂住苏谨言，摩挲着她的脊背，低头，纠缠住她的唇瓣。

　　苏谨言偷瞄了一眼禾折，今天的他有些忧伤。

　　闭上眼睛，苏谨言在心中默念着，“此生只愿与你同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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