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疯狂，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苏谨言挂着细小的泪珠睁开眼，抱着衣服，站起身，腿有些抖。

　　扭头看着身侧蹙眉站着的禾折，她抬手慢慢贴上他冰凉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禾折逃避苏谨言的眼睛，垂着眸子，不去看她——“我，不是故意的？”

　　禾折冷冰冰地语气中带着歉意。

　　苏谨言温柔浅笑，手无力地滑落：“嗯，怎么样，好些了么？”

　　禾折靠着墙壁抬手搭上额头，闭着眼睛说：“你没事吧？”

　　羞红的颜色飞上苏谨言近乎苍白的面颊，她咬着唇——“没事，你开心就好。”

　　禾折依旧仰着头，闭着眸子，不停呢喃：“言儿，对不起。”

　　苏谨言伸手抱住了禾折紧实的腰，脸颊贴在他胸侧——“别说对不起，昨天的你，我很喜欢。”

　　撒谎。

　　苏谨言觉得自己是没救了，为了绑住禾折，她已经成了满嘴谎话的女人。

　　真的看不起自己了。

　　禾折扭过身子，扶着苏谨言的肩膀，温柔地看着她，吐不出半个字。

　　他的目光扫过苏谨言洁白而滑嫩的皮肤，目之所及都是大大小小的吻痕，还有一些咬痕和抓痕。

　　“疼么？”——禾折指尖轻轻抚过这些情色的痕迹。

　　“这是你的印记，我喜欢。”——苏谨言笑着说。

　　这种笑，让禾折觉得有些刺眼。

　　他垂下手臂，低头，呢喃道——“你没必要这么压抑自己！”

　　一句话，就像一记重拳，打在苏谨言的心坎上。

　　眼睛酸胀。

　　鼻子微微抽动。

　　口干，好想哭啊！

　　深吸两口气，苏谨言把即将涌出的泪水收进了心里——“我没有压抑自己，我知道你昨晚的疯狂……不是因为我，可是我不在乎。”

　　是时候挑明一些事了，苏谨言这么觉得。

　　禾折很吃惊，眸子嵌入苏谨言的眼睛，想看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看穿了自己么？

　　看穿了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么？

　　禾折第一次觉得——害怕，他害怕苏谨言像之前一样，弃他而去。

　　不能失去她，禾折这样想着，又紧紧抱住了苏谨言。

　　“言儿，你别多想，我只是……”

　　话说一半，禾折停住了，他该说什么？他只是因为看见了落颜的脸，而失控？

　　苦笑。

　　苏谨言尝到了心头极苦的滋味，回抱住禾折：“我知道你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我，但是我会等你的。”

　　这话就像在禾折脑袋上打了一闷棍，让他晕乎。

　　禾折松开苏谨言，解释——“我只是因为看见有鬼魂假扮落颜，有些生气。”

　　苏谨言笑着摇头：“我知道。”

　　“因为他假扮你，所以我生气了。”

　　“我知道。”苏谨言就像复读机，她也只会说这么一句了。

　　禾折真的承认自己就是落颜么？

　　苏谨言一直很怀疑，他如果笃定她就是落颜，就不会多方试探她，比如那条狼牙铠的项链。

　　苏谨言不会忘记那天。

　　她没能启动狼牙铠，禾折眼底的失落。

　　她启动了狼牙铠，禾折眼底的放松。

　　她眉心长出朱砂痣，禾折眼睛里的狂喜之色。

　　苏谨言挂着凄惨的笑，心想：“你究竟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呢？”

　　禾折对自己的解释很不满意，他没办法更好地解释昨夜失控的自己。

　　他隐瞒了实情，他失控，是因为他脑中浮现了一些场景。

　　白衣染血的落颜，提着一把剑，站在尸堆上，满脸愤恨地对他说：“禾折，你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你去死吧！”

　　落颜，原来竟然是恨自己的么？

　　所以，禾折失控了，他无法接受自己爱的人，居然恨自己，恨到了刀剑相向。

　　他，越来越想拿回万物晶石。

　　这种残破的记忆对他来说，是折磨。

　　只是，他昨天，将这种折磨发泄到了苏谨言的身上。

　　而她，却这么冷静，坚强地让人心疼。

　　懊悔，简直悔地想去再死一次。

　　“言儿……”

　　想要再多安抚她一点，禾折薄唇张开。

　　可是苏谨言却踮脚，吻住了他的唇瓣，那种浅浅的，甜甜的吻，带一些苦涩的味道。

　　“别说了，我明白的。”

　　苏谨言说完，抱着衣服，准备跑下宿舍天台。

　　突然，一阵黑风把她卷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禾折飞身上前，抱住苏谨言，单脚一转。

　　苏谨言整个人压在禾折身上。

　　“你没事儿吧！”——苏谨言瞪着眼睛，看着禾折。

　　禾折轻轻摇头，但是魂体确实有些异常的波动。

　　站起身，禾折揽着苏谨言，警觉地看向四周，鼻子中传来一股子奇怪的气味。

　　“黄仙？”——禾折低语。

　　“你居然认得本仙，眼光不错。”

　　说着话儿，苏谨言眼前便窜出一缕黄色烟气，忽而聚拢，变成了一个浑身浅黄色衣裙的长发男人。

　　这个男人轮廓柔美，但是满脸都是肃杀之气，两个眸子泛出绿光，背后拖着条长长的尾巴。

　　他随手一指苏谨言，命令道：“你，过来！”

　　苏谨言瞪着眼睛，脚不自觉地迈了出去。

　　禾折大手一筐，将苏谨言整个人箍在胸前。

　　黄仙一看，就不乐意了，满脸都是讥诮：“你这个鬼，居然敢和本仙抢东西，让她过来，可免你一死。”

　　禾折冷嗤：“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命吧！”

　　说完，禾折单手翻动，掷出手中长枪，紫色长枪冲入天际，化为漫天剑雨，落了下来。

　　黄仙见势，双手朝天一翻一道屏障包裹着住他，挡开了剑雨的攻击。

　　他站在屏障内，叫骂道：“你这个鬼魂，怎么不会好好说话，要不这样，你杀了她，把万物晶石拿出来，咱们两三七分，你三，我七，怎么样？”

　　苏谨言脸上直冒汗珠，这个黄仙，怎么自己讨便宜，却和便宜了别人似的。

　　禾折一抱手，冷冰冰地盯着黄仙，任凭剑雨砸落。

　　黄仙周身的屏障越来越小，他膝盖弯着，人已经蹲到了地上。

　　黄仙苦着脸，及其痛苦地做出了决定——“这样吧，你七，我三。”

　　禾折稳若冰山，就是站着，不说话也不动作。

　　黄仙心里苦，俊脸扭曲——“我错了！大侠，高手，饶了我吧！”

　　一声嘶吼，划破天际。

　　剑雨

　　停了。

　　黄仙匍匐在地上，就差没用头在天台上开洞，他一边磕头一边说——“高手，谢谢你，这个女人归你了，我滚！”

　　说着，就要化身离去。

　　“等一下！”

　　禾折喊住了他。

　　黄仙耷拉着脑袋，转过身，惊恐地看着禾折。

　　苏谨言见他身体还有些颤，显然刚才是被吓到了。

　　“说说吧，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有万物晶石？”——禾折沉声问道，东岳大帝给他的玉牌对苏谨言是没有反应的，为什么这个黄仙和那个鬼魂都知道苏谨言身上有万物晶石呢？

　　“你闻不到么？”黄仙明显很吃惊，然后一脸陶醉地抽着鼻子，说：“只有万物晶石才有那种纯正的灵气，闻到以后简直上瘾。”

　　苏谨言看着黄仙陶醉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大烟鬼。

　　“你以前见过万物晶石？”禾折追问。

　　“肯定见过，那都是上古了！”黄仙扬着下巴，很骄傲地说。

　　“那既是上古，你为什么是个魂体？”

　　“要你管？”黄仙突然面色狰狞，垂眼看着禾折，绿色的眸子射出寒光。

　　“那我问你，你即是修仙的畜生，为什么要去害人呢？他们都和你无冤无仇。”

　　“我被关的太久了，找人玩玩，谁知道他们意志不坚定，魔怔了，只能怪自己！”

　　黄仙这手锅甩得好。

　　苏谨言也听明白了大概，心中有了猜测，她向前迈出一步——“我们学校有些人性格突变，是你弄得？”

　　“哼！”黄仙笑着，捋了捋头发，“说了，和他们玩呢，哪知道你们现在的人心里这么阴暗，我这是做好事，帮他们释放本性，懂么？”

　　苏谨言竟然睁着双眼，无言以对。

　　释放本性么？现在的人，有谁不是带着面具生活，黄仙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借口。”

　　禾折突然暴喝一声，吓了苏谨言一大跳，抬头去看他。

　　禾折面色阴翳的很。

　　“你吸了别人的阳气，还有理了？”

　　黄仙一间禾折窥到他的秘密，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禾折见这反应，知道自己猜中了，袖子一挥，手中长枪握紧，他轻轻推开苏谨言，低语：“开狼牙铠。”

　　苏谨言退到一边，她默念一声“斗”，狼牙铠启动，银白色软甲包裹住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禾折提枪上前，狂喝一声，一枪劈下。

　　黄仙见势不妙，口中吐出一股臭气。

　　瞬间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谨言在一旁恶心地反胃，干呕——“呕！呕！”

　　禾折也抬袖，捂住了鼻子。

　　挥手驱散这些恶臭的气体，哪里还有黄仙的半个影子。

　　“切！”禾折啐了一口——“让他跑了！”

　　转身，扶起干呕的苏谨言，“还好吧！”

　　“这黄仙，是不是黄鼠狼啊！”苏谨言一边呕，一边气喘地问，眼泪都憋出来了。

　　“是！”

　　禾折居然面不改色地说了句。

　　苏谨言内心折服，面对如此臭气，能面不改色的，怕是只有禾折一个人了。

　　摸索着苏谨言的背，禾折有些严肃地说：“言儿，我们定个暗号吧。”

　　“哈？”苏谨言呆立，瞥着眼睛问：“暗号？我们为什么要定这个？”

　　她觉得太傻了。

　　“黄仙的幻化术都出神入化，我怕你中招。”——禾折确实有点担心。

　　“幻化术？就是那个化成落颜相貌的鬼魂用的方法？”苏谨言看过《西游记》，知道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

　　禾折点头——“是的，而且我怀疑，从死玉石碑中逃出来的鬼魂，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个黄仙。”

　　“并且！”禾折弯下腰，扶着苏谨言的双肩，充满忧色的眼睛，盯着苏谨言，补充道——

　　“他可能是受人指使，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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