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毒
第二天,君天飒等到了奶娘,他激动地把头发已经彻底霜白的奶娘亲自迎下马车:“奶娘,我好想你!”
“我也是......”奶娘一句话刚说出口,伴随着的是她口里一口黑血吐出。
君天飒大惊失色:“奶娘!”
“娘娘赐了我一杯毒酒,她说她的儿子只能叫她为娘。”奶娘紧紧拉着君天飒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君天飒,眨也不眨,就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
“我在马车上差点撑不住,就想着要见你最后一面,最后一面......”
“奶娘!”君天飒的眼泪立刻下来了。
“真好,我的小殿下,你长大了,我看到了你长大成人的模样,就足够了.....”奶娘欣慰的笑了,嘴角的黑血不断流下,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却始终努力睁着看着君天飒,似乎是想将他的面孔刻入灵魂,带入下一世。
奶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是一句一断气艰难道:“下一世,我希望,你是我的儿子......”
“娘!”君天飒控制不住情绪,就在自己王府门口,抱着奶娘的身子痛哭出声。
“哎......”奶娘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泪水冰冷了她才苍老的面颊,死亡冰冷了她整个身体。
奶娘苍老的容颜渐渐死寂,昏花的眼睛瞳孔渐渐涣散,她终于无力地闭上眼睛,嘴角却满意地勾起一个弧度,似乎是满足了最后一个心愿。
也是最大的一个心愿。
君天飒抱着奶娘,走入王府,把她放在自己早已为她准备好的仰恩堂里,作为她最后的归宿。
奶娘姓严,严厉的严,却给了君天飒在皇宫的记忆中所有的温柔。
奶娘一生不幸,大半辈子耗在宫里陪着他,养着他,连自己生的儿子都无暇照顾以至于早早夭折。夫君却责备她不称职,另娶了小妾给自己生儿子传承香火,奶娘索性自请休书,从此彻底留在宫里陪伴在他身边。
奶娘哺育了他,教养了他,等到君天飒在她的怂恿和帮助下逃离后,云贵妃迁怒于她,把本该离宫的奶娘打入浣衣局,彻底囚禁在宫里,连她唯一的母亲病逝都无法去送葬。
现在,等他终于有了能力可以把奶娘接到身边孝顺养老,接来的却只有奶娘的尸体。
是他,加速了奶娘的死。
晚上,君天飒一人跪在奶娘的灵堂里,一边烧纸,一边默默垂泪。
他真是低估了人心,低估了云贵妃的狠毒。
后宫实权如今是皇后跟云贵妃平分,想要带走一个宫人,必须请示两位,拿到她们的奴仆契约,才能彻底有自由身。
皇后跟云贵妃一系都不对付,他找皇后要人只会让她更加刁难奶娘。他原本以为云贵妃最多是恨他,不至于刁难一个下人,却没想到她做的这么绝。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找皇后呢。
守灵七日,君天飒回魂夜真的等到了奶娘,奶娘看着短短几日迅速憔悴的君天飒,心疼的不得了。
与奶娘有机会再见一面,君天飒也放下心结,看着奶娘死后反而无比轻松惬意的模样,他也放心了许多。
之后,君天飒亲自筹办了奶娘的葬礼,自己以儿子的身份为她披麻戴孝,捧灵牌摔盆,看的京里的人议论纷纷。
然而别人议论纷纷君天飒都不在乎,君天睿想开口如今也没有了这个资格。看君天飒如此看重奶娘的态度,偏偏云贵妃一杯毒酒逼死奶娘,现在相当于是结仇了,他实在是没脸开口。
京中的人都在猜测,君天飒此后会不会因为奶娘之死与云贵妃彻底反目成仇,与君天睿对上,都在等着葬礼结束之后君天飒的风向。
君天飒却把自己彻底关入书房,宣布自己要为奶娘守孝百日,饭食送到书房门口就行了。
拓跋玉月到底还是担心的,可君天飒态度坚决,而且她完全见不到人。
拓跋玉月索性亲自去送饭菜,还特意敲门道:“天飒,我给你送饭过来了。”
“放那,我待会再吃。”里面是君天飒闷沉的声音,完全连开门见她的意思都没有。
拓跋玉月没有办法,只能离开。等到她再来时,饭菜草草吃了一半,看起来似乎胃口不太好,并没有吃完。
拓跋玉月无比担心,只好再敲门:“天飒,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
“走吧。”里面又传来君天飒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哭过嗓子哑了,听起来有些奇怪。
拓跋玉月怎么劝君天飒,都只有那一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嫌弃她烦了,拓跋玉月知道自己与君天飒也没有什么真感情,劝告他也听不进去,只能放弃。
她也不是天天去送饭,君天飒态度冷淡,拓跋玉月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后来交给下人,怕下人趁人之危勾引君天飒,特意安排的是男仆,男仆里选的也是最老实寡言的,送饭就走,完全没有过多交流。
等到拓跋玉月两个月后,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呕吐,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再一想,自己似乎,快三个月没有来天葵了......
她唯一的一次男女相亲,是与君天睿。
这个孩子,难道是君天睿的?
拓跋玉月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觉得五雷轰顶。
她会不会因此,被君天飒休了?
拓跋玉月连大夫都不敢请,就怕自己怀孕的事泄露出去。别人不知道,德王府里人人都知道,君天飒夜宿书房,从没进过她的房间。
拓跋玉月多了一个心眼,偷偷问有过生育的奶娘怀孕的征兆,越问越是心惊,因为与她的征兆是如此相似!
惊慌失措的拓跋玉月闷在房间里好久,在想自己该如何悄无声息把这个不该有的孩子弄没。
她开始闻鸡起武,练剑骑马,什么运动剧烈怎么来。
可当肚子真的开始疼起来时,拓跋玉月突然舍不得了,她突然有了一丝母性,甚至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这个孩子,是君天飒的,会不会挽留住君天飒的心?
有了这个想法,拓跋玉月立刻偷偷买了安胎茶喝,这件事到底没能瞒过奶娘。
“奶娘,我怀孕了。”拓跋玉月说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哭了。
“恭喜......”奶娘刚说这句话,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她的好姑娘,似乎只有过一次经验,还是与夫君之外的人。“不会是......”
“这孩子,不是太子的,是段长苏的。”拓跋玉月想起段长苏就恨得牙痒痒,她故意这般说到,就算自己死了,留着心腹也要为她像段长苏报仇!
“什么?!”奶娘惊了,“奶娘去给你买药!”
“不,我要留着这个孩子!”拓跋玉月有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就停不下来了,“奶娘,你说如果这个孩子是天飒的,他会不会重新爱上我?”
奶娘无奈:“傻姑娘啊,你......”
拓跋玉月苦苦哀求:“奶娘,你帮帮我!我要把孩子当做是天飒的,生下来!”
奶娘一咬牙,还真想出了办法:“有了,酒后乱性!”
最终两人决定,想办法灌醉君天飒,与他有一晚上的欢爱,这个孩子就当做是君天飒的。等到足月而生时,就说孩子早产或者是吃药推迟,只要有了那一个开始,以后的一切再做商量。
说做就做,拓跋玉月再次亲自送饭,这次她特意端来素酒,还特意选的容易醉人的烈酒。
“天飒!我来给你送饭了。”
“放那,我待会再吃。”又是同样的回答。
拓跋玉月当然不甘心,想想肚子里已经在渐渐成型的孩子她就不能放弃,柔声敲门:“天飒,我们两个多月没见过面了,我担心你,你让我进去看看你好吗?”
“放那。”君天飒这次说的只有这两个字。
拓跋玉月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天飒,今天我带酒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酒,按我的口味选了一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走吧。”又是两个字。
拓跋玉月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推门而入,大喊一声:“君天飒!”
室内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拓跋玉月定睛一看,几乎傻眼了。
哪里有君天飒的影子,有的只有一只鸟。
那鸟似乎是君天飒豢养的,也不怕人,被拓跋玉月惊的飞起来后到了屏风上停了下来,头一歪,看着拓跋玉月手里的美食就开始张嘴重复自己会的那两句话。
“放那,我待会再吃。”
“走吧。”
重复那两句话的,是一只羽毛华丽的鹦鹉,它歪着脑袋看着拓跋玉月,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
竟然被一只鸟,欺骗了这么久!
拓跋玉月彻底绝望了,手里的饭菜落在地上摔碎,鹦鹉立刻扑过去抢食,拓跋玉月这才知道为什么每次送来的饭菜有人吃,吃的却又很少。
因为不是君天飒,而是一只鸟吃的。
“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还怀孕,真是莫大的讽刺。”拓跋玉月流着泪对奶娘道,“奶娘,帮我买药吧,这个孩子,留不得了。”
君天睿再次听到德王府的消息时,却是一个恐怖的噩耗。
“太子殿下,拓跋玉月不行了!”
君天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拓跋玉月若是病了还是伤了应该请太医,为什么父皇会派人来东宫通知他。
“什么?”
那人躲躲闪闪,不敢看君天飒:“拓跋玉月在家服药打、胎,结果药效过猛,拓跋玉月血流不止,现在快不行了!”
“打、胎,孩子......”君天睿突然想起自己与拓跋玉月的一夜之欢,立刻惨白了脸。
那人又道:“德王失踪了,皇上让您亲自过去。”
“天飒失踪了?怎么回事?”君天睿话说到一半,看着那人垂的更低的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就算没有感情,自己的妻子与亲哥哥厮混在一起,还怀了亲哥哥的孩子,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吧?
尤其在母亲刚害死最亲的奶娘后,他这个兄弟在君天飒心口再捅一刀,这不是逼着人离开吗?
君天睿长叹一声,起身立刻赶去德王府。
他匆匆骑马赶到德王府里时,宗人府的长辈也来了。男性隔着屏风坐在外面听里面女眷对拓跋玉月的问话,看到君天睿表情冷淡,似乎已经在心里判了他的罪行。
君天睿尴尬地站在一旁,听到里面一位熟悉的皇叔母问道:“这个孩子是太子的吗?”
君天睿心里一紧,自己似乎已经看到皇位与他绝缘了。
没想到拓跋玉月虚弱的声音却道:“我的孩子,是段长苏的!”
君天睿一愣,他记得那日榻上还有拓跋玉月的落红......
拓跋玉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那天晚上,段长苏与我喝酒后趁我酒醉后强迫了我,然后说让我听他的话,不然就把这件事告诉天飒,我不想被天飒知道,就听他的话,对太子下药......”
“你堂堂金国郡主,会轻易相信一个夏国贵公子的话?”皇叔母明显不信。
拓跋玉月声音里带着苦笑:“他说那药药效轻,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他说他当年行走江湖认识我时就爱上我了,只会让我做他的女人,他说他迟早会娶我,会对我负责......”
皇叔母终于明白,原来两人早有旧情:“你......”
拓跋玉月承认了:“我与段长苏,在金国就认识了,那时他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以为,他还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大侠......”
奶娘在旁边擦着眼泪哭诉:“小姐,你真是太傻了,你忘了白落音为了他下场有多惨.....”奶娘是真的以为,拓跋玉月是爱上了段长苏,毕竟曾经他们相识,奶娘是知道的。
奶娘不会知道,拓跋玉月临死也要报复段长苏一把。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宗人府的众人也不会知道,拓跋玉月临死会把腹中的孽种栽赃给段长苏。
“我以为,我会是不同的......”拓跋玉月眼中带着朦胧的泪光,呼吸渐渐弱了,最后的时刻,拓跋玉月喃喃道:“君天飒......你要记得我......”
拓跋玉月突然笑了。
没人知道,她栽赃段长苏不单单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帮君天飒彻底解决这个敌人。
君天飒,等你知道此事后会不会后悔?
后悔利用我娶了我却从不曾亲近我?
后悔一声不吭偷偷离开把我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德王府?
我就算是死,也要你永远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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