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赵敏仁听从徐良复的话,真就去了广陵。他买下了一座虽然不大但体面干净的宅子,由一个江湖游医正式成为坐诊的郎中。在外漂泊十几年,他终于决定在这儿落脚了。
赵郎中不等药铺正式开张,便开始暗中联系以前在北方认识的熟人。前后耗了个把月,才总算打听清楚了祀魔教现在的位置。他仔细考虑了几天,拿捏着给胡人巫师乞元陀写了一封信。
安排赵菘苓把信送出后,赵敏仁摇着扇子回到医馆,躺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赵莨芪轻轻走进来,“叔,有人找您。”
“谁?”
“一个妇人,她自称马迎芳。”
赵敏仁睁开眼睛,把手里的扇子搁到一边。“快请进来。”他套上鞋,缓缓站起身。
门外走进一位中年女人。头昂的高高的,表情漠然,态度庄重。
这女人脸上施着脂粉,头上戴着首饰,但衣领袖口却并不整洁,这些细节使得她那副架势看起来有点故作姿态。
赵敏仁可是经见过不少世面的,立刻就猜出这姓马的妇人不过是个仗势的小喽啰、传声筒罢了。他心里虽然暗自嗤笑,但仍然吩咐赵莨芪给马迎芳让座、上茶,自己则微微施了一礼,面带微笑地坐下来。
马迎芳不屑做过多的客套,很快就切入正题,这正合赵敏仁的心。
“上头派我来问,你有多少货?要说具体点。”马迎芳的脸扬着,“另外我们要先验货才能谈价钱。”
“我能先求见一下简太守吗?”赵敏仁知道马迎芳是太守简初实的人,所以就认为对方说的“上头”是简初实。
“你见太守做什么?”
“怎么,你不是……”
“我说的‘上头’,不是这位。”马迎芳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同时还带着点傲慢。“我是替另一位老爷办差的,他在京城任职。至于是哪个,我这里不方便告知。”
“哦,懂得,懂得。”赵敏仁舔了舔嘴唇,“这个,关于这批货么……不瞒你说,我现在一个也没有。”
马迎芳听了这话一愣,她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所以来之前演练的那些话一瞬间全作了废,不知该怎么应对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徐良复没跟你说吗?”赵敏仁故意直呼徐良复的名字,想杀一杀这奴才的锐气,“那种东西怎么能随时放着?”
“徐大人又不找我说话。”马迎芳是个直肠子,根本没领会赵敏仁的意图,但却暴露了自己卑微的身份。“那你的意思,想如何交易?”
“你先说个价,我觉得合适了再做准备。”赵敏仁悠然地拿起桌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可上头说了……”
“这种东西,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赵敏仁打断了马迎芳的话,“我不可能弄上几千条存在屋子里,外人要知道了不光我倒霉,你们也得受牵连。”
马迎芳听了以后不由得收敛了一点刚才的傲慢,她捏了捏自己的手,疑惑地看着赵敏仁。“我听说那东西是养出来的,你能养出那么多?”
“当然。”赵敏仁神色肃穆,“这是在下早先在武川所学的独门秘技。期间不仅需要净身更衣、斋戒焚香,还需日日做法祷告、夜夜唱经吟咒。此间几个月里,一天都不能间断。而且吟咒的时候绝不可让外人知道。如若不然就会前功尽弃,不但会危及我的性命,还会为害地方!”说完这些,赵敏仁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可是需要万分小心、呕心经营才能成就的。”
马迎芳书读的不多,立刻被唬住了,她眨眨眼睛,“那你的意思是……”
赵敏仁没想到对方这么不开窍,他重重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明说吧,价钱不合适我是不会冒险做这个的。”他舔了舔嘴唇,斜眼看着马迎芳,“你们打算出多少钱。”
马迎芳有点不知所措,她本来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的,可没想到现在稀里糊涂就被对方压下一头。“呃,二百枚货物——给你这个数。”她伸出十根指头。
“什么意思?”赵敏仁猜到了对方的价格,但故意装糊涂。
“十斤金锭。”马迎芳干脆一口说了出来。
赵敏仁冷笑一声,“我的意思:一斤换十条,一厘都不能少。”他知道死在聂休手上那个巫师老嚈哒收了他们多少钱,因此也就知道马迎芳这些人的底线,所以对自己的索价信心满满。
马迎芳算术不太好,掰着指头想了半天。“二十斤!?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她的脸色变了,“哪有你这么加价的,成倍涨!”
赵敏仁面无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回去告诉你的上头,就说我说的:出不了这个价,生意没法谈。”
“你要是敢作假……”
“我要是敢作假,叫毒虫一口口啃了我。”
……
马迎芳背后的那位主公,其实就是崔筑。他得到赵敏仁的答复后气急败坏,自己原本想通过这桩买卖,伙同徐良复从中间额外赚一笔的,没想到却泡了汤。虽然如此,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赵敏仁开出的条件。
毕竟除了这位赵郎中,再找不到能卖这种“货”的人了。
此外,崔筑还有个打算,他想拉拢赵敏仁为自己效力,就像拉拢马迎芳一样,但他现在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崔筑认为赵敏仁目光短浅,过于贪利,不是干大事的料。最后他让马迎芳捎话过去:既然是公平交易,那么自己就只负责交钱、收货,如果赵敏仁这边有什么麻烦,他可一概不管。
赵敏仁一口答应了,他认为,就凭自己在祀魔教和江湖上混迹的一二十年,思维和眼光早就非常人所及,哪会碰上什么麻烦呢?且赵敏仁骨子里只认金子,他对仕途根本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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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夏天快过去,赵敏仁才收到了乞元陀的回信。
他立刻展开行动,把两个徒弟留在药铺,自己则雇了几个仆役,扮成商人,去往北魏娄延寿的一个军营,乞元陀带着祀魔教胡众就驻扎在军营里。
——有一点赵敏仁离开祀魔教前就弄清了:乞元陀手里没有蛊源,但大巫师是唯一能从魔使手里拿到蛊虫的,除此外谁都没那资格。所以赵敏仁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回过头找这个老光头。
但乞元陀也有自己的烦恼。
每回去见魔使,空着手可不行,他必须要带上“奉养”去,哄魔使高兴了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疗伤医病的圣药、一些特别的法器,或者各类蛊虫。
乞元陀要的最多的就是“鬼虱蛊”,它们在乞元陀那儿的用途和赵敏仁差不多一样,都是为了敛财。当然,比起赵郎中,乞元大法师赚的可就少多了,归根到底还是“本钱”太高。
赵敏仁正是抓住了乞元陀的这个弱点,在信里委婉地告诉他:自己可以用低于魔使五倍的价格向乞元陀提供鬼虱蛊。如果对方愿意见他,他就可以当面再谈点别的事。
乞元陀回信同意了。赵敏仁欣喜若狂,仿佛看到一座金山正等着自己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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