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郑升没有叫醒仆人,自己一个人提着灯来到后院的书房,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里面的啼哭声随着开锁的声响停住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回墙角。
郑升没有点燃桌上的烛台,只是回身关上了房门。他看到蜷缩的那个小东西,径直走了过去,把手里提着的灯举到前面——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惊恐地看着他。
这是个四五岁的女孩。
因为哭泣的太久,又睡着过一会儿,孩子又冷又渴,嘴巴崩开了一个小血口子,鼻涕拖到了下巴上。
郑升仔细端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拿出帕子细致地为孩子擦去鼻涕眼泪,用手摩挲着这个不及他巴掌大的脸颊……小姑娘吓懵怔了,抬起脸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片刻,郑升喘着粗气,伸出手去拉孩子的胳膊,可她死死地抱着身旁的桌腿不撒手,本来已止住的哭泣比之前更大声了。
郑升的表情可怕极了,五官因为急切变得扭曲,“好好……那就不用起来了,在这里也不错……”他把灯放到一旁,取下佩刀搁在桌子上,脱掉大氅,哆嗦着解开裤带。
孩子困惑地看着他,大哭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抽泣声忽然停了。
郑升觉得后背有冷风,他脸色一变,依着习惯去摸腰里的刀,这才想起佩刀刚被自己解下……
咽喉一凉,大股的咸腥就涌进嘴里了,再溢出来,落到下巴上、脖颈上、胸脯上。
郑升惊惶极了,他想喊人,但喉咙里却发出奇怪的咕噜声。
他稍稍扭了下脖子想回头看看,立刻有柱状的热血从脖子里喷出来,飞溅到墙壁上、帐子上、桌角上。
这个家伙终于“哧嗵”一声倒地,压灭了灯笼。
孩子瞪大眼睛看着前面——一个黑影正麻利地撬开柜子和箱笼,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揣进怀里。然后伸出温暖的手臂,抱起她出了屋门。
郑升还在抽搐,他的脑袋偏向一旁,血水糊住了眼睛。
门被关上、落了锁……然后,彻底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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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这么黑的夜晚,小姑娘有些害怕,两只手紧紧搂着那人的脖子。他跑的飞快,却轻悄无声。
女孩被放到家门附近常玩耍的桥上。她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的声音却很温和:
“你确定你家就是那儿?”那人指着前方,一片低矮的屋檐。
孩子使劲儿点头,这里她天天玩耍,有她熟悉的歪脖柳树和秋千架,就是黑天,她也能记得。
“那你喜欢吃什么?”那人又问。
“阿婆做的蛋羹。”
“别回头,一口气跑回家。阿婆准会给你做蛋羹吃。”那人语气笃定,孩子总算笑了。
小姑娘真的饿极了,迈开小腿跑得飞快,很快就拐入一条小巷子。片刻后,一间民房的窗户亮起了灯,有大人欣喜的哭泣声传了过来……
那个人掏出从郑升屋子里搜出的金银细软,从桥上抛入河里,这是他为了伪造现场做的掩饰。
狴犴司有时候也不是万能的,一些案子能查,却未必能公办。所以偶有一些爱管闲事的曹吏用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他知道,大哥墨骞就这么干过,或许父亲也这么做过呢……
起风了,吹走满天的云团,月亮完全露了出来,净白的如一弯银钩。小姑娘被两个大人领着,来到桥上。
但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两老一小,跪在桥上许久许久……
自己原本以为杀人是件很有压力的事,现在看来,如果对方是恶人,杀了之后心里反而生出另一种平静来。头一次杀人的墨宸,为这点平静暗暗担心,但又立刻抛在脑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遗传了祖上的杀手特质。但他挥出诡携那一刻,的确心如止水。
其实,墨宸在偷听到张搏与郑升的谈话后,一开始并没打算杀谁,但年少人的好奇让他多跟了郑升一会儿,却发现了这个家伙令人作呕的一面。既然身上有诡携,他实在忍不住想试试。果然比想象的还要好用……
只是那个隧洞另外的一些秘密,他不知道能不能再弄清楚了。
虽然张搏以前和上司王昶有瓜葛,但现在看来,他早被萧左仆射的人收买了。
墨宸只希望天快点亮——至日假已经结束,明天就要去衙门司职,他等不及要听听同僚和上司们对这件“杀人案”的分析。一股孩提时恶作剧后的兴奋在他心里升起。
他又想起大哥墨骞,已经到广陵多时了吧,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抬头,墨宅的院墙已经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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