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今晚的广陵城似乎格外冷。
墨骞和墨宇从萧府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一勾白月冷冷清清从乌云后露出来,如静海中的一叶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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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裴夫人真的只是萧府的乳母?”回去的路上,墨宇还觉得不可思议。“看着不像啊。”
“和普通的得势家奴大不一样?你也看出来了吧。”墨骞把头上的白孝解下来,团在手里。
“那她究竟什么来路,简直可以用恣意妄为形容了。”
“说话还有些刻薄对不对?但刻薄的人反倒没有实权。”墨骞说,“正因为自己掌控不了局面,所以才处处和那个管家为难。我们可以反过来想,假如这位夫人不是奴,而是主,那就说得通了。你难道不觉得她更像一个失了势的女主人吗?”
墨宇看着大哥,嘴巴一时忘了合上。
“回去好好做做功课。以后查访之前,要记得提前摸清对方的底细。尤其是萧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每个人的背景都要仔细了解。”墨骞看到墨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萧府,非同寻常的恐怕不止这位裴夫人。”
墨宇听后连忙点头。
“大哥,还有一点我弄不明白。今天萧老夫人故去,对萧家来说这可是件天大的事了……可你不觉得府里太冷清了?”
“当然冷清,至亲都不在身边。”
“这实在不合人伦。”
“案发后,太夫人病重,这期间甚至死前都不让她的重孙萧鸾进府,还让一个外人——剑术师傅把他藏起来。”墨骞把缰绳松开一些,两匹马信步并行。“这种做法很反常。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通:避祸。”
“有人要杀萧鸾。”
“是啊。萧鸾前段时间被封武陵王左常侍,想必你听说了吧。可他迄今为止都没出过广陵——根本就没去上任,这一点就很反常了。”
“可血案当天,简初实就被关进大牢了……”
“或许要杀萧鸾的人不是简初实呢。我们也没有听说萧鸾被简初实伤到一毫。”
“就算萧鸾不来守丧是迫不得已,那萧道成呢,他也不在府里,这怎么解释?”
墨骞看着手里的三尺素缟,“萧荃说过,他的老爷受伤了,轻微的皮肉伤。但我觉得,他没说实话。”
“母亲病危,左仆射大人受伤不能尽孝……那得多重的伤啊,否则这可说不过去。”
“没错,他伤的可能真的很重,或许已经到了必须要隐瞒的地步了。”
“为何要隐瞒?”
“我来问你,现在刘宋国的权力谁最大?”
“当然是天子、太后了。此外就是萧道成。”
“没错,萧道成的权势仅次于皇帝。那兵权在谁手里?”
“萧道成,还有建平王刘景素。”
“一个人有权又有兵,你是皇帝的话,怕不怕?现在有个绝好的机会,这个有权有兵的人病重不能持政。你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借此机会夺他的兵权,然后找人代理他的职务。”墨宇握着马鞭,用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啊,萧道成重伤的事不能说出去,否则萧家离失势不远了。”
“不只如此,觊觎萧氏权力的岂止皇帝的几个族叔,朝中的各大门阀世家恐怕都在暗中窥伺。萧氏一倒,天下大乱。所以萧荃不敢说出来。”墨骞把手里的白孝扔掉,“简初实、裴惠卿、萧道成、萧鸾,包括……”他的眼睛暗了一下,“包括我的岳父姜伯熹,这所有人,背后都有故事……可我们只剩四天时间,太紧迫了。”
对于办案,墨骞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可现在,墨宇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出了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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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萧府查探的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墨骞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他的睡眠时间很短,白天要查案,晚上还要翻阅各种官甲籍录。
“院子太大了,我差点迷路。最后撞见了那个裴夫人,不好再逗留,这才折回来。”墨宇有些懊丧。
“萧府的宅院,不熟悉的人一次两次是蹚不清的,没收获也很正常。我们后面还有机会。”墨骞安慰道。
墨宇低头思索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如果这事能算进去的话……”
“说来听听。”
“萧府的后院西角有一片小竹林,那儿安着一处佛堂,好像叫……翠成殿。殿门紧闭,还上了锁。”
“我们南朝多佛徒,很多大户私宅都会修一些香殿佛堂。萧老太爷生前是信佛的,想必这是他在世时修的。”
“这个我猜到了,可我觉得那佛堂里有古怪。明明上了锁,里面却有动静,像是住着人。”
“确定吗?”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有人在里面唱歌,是个女声。那时天已经暗了,周围又没别人,听着有点……瘆的慌。”墨宇搔搔后脑,“我想起你以前说过,人死必归土,鬼怪不过是活人内心的隐魔,更何况这是佛堂。于是我壮起胆子扒住门缝往里看,里面果然点着灯。可我还没看清什么,那歌声就停了,灯也跟着熄灭。我只好离开。”
墨骞的脸上露出微笑来,“你没白跑,这可是大收获。”
“是吗?”墨宇不太明白,但也跟着笑了。
(正在校对原稿,晚饭前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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