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有一种女孩子，总有办法让男人忘记她的性别，姜妙晴就是这样。

　　高勇和孟添儿得知她的女子身份后，刚开始还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跟她走的太近。可要不了多久，三个人就又重新称兄道弟了。他们在街头一起买小食，看杂耍，暂时把烦恼抛在了脑后。

　　直等玩够了，大家才商量起当日住宿的问题，可几圈逛下来，他们的意见总是不统一。

　　最后还是高勇有办法，他从怀里取出一枚钱，“要不咱们抛币决定，如果五铢二字朝上，就听我的，反之听晴姑娘的。三局两胜永不悔！怎么样？”

　　另外两个人一听，都觉得这办法不错，纷纷应和。

　　妙晴把钱抢过去，“我先来！”

　　她捋捋袖子，把钱币高高地往上一抛，大家立刻伸长脖子等着落下，却冷不防一只大手伸过来，从空中把钱抓走了。

　　三人扭头一看，几乎吓了一跳——

　　一个魁梧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旁边。这人满头长辫在背后束成了一大把，身上邋邋遢遢穿一件左衽的毛皮半袖；袖口和领口磨秃了，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皮子，脚上靴梢上翘，完全是北方胡佬才穿的样式。

　　从打扮上看，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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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头虏！”孟添儿叫出了声。他年纪小，不知道“索头虏”是个蔑称，也从没见过真正的胡人，这个称谓只是以前听人这么提起过。

　　高勇忙把这不知轻重的孩子拉到身后，另一只手不自觉按在刀柄上。他从北方出生，整个童年都在那里度过，见过无数的胡人，好人坏人都有。但最后留在记忆里的只是他们染血的刀箭。

　　一股厌恶从他的心底里升起来，高勇警觉地看着那大个子。

　　对方满脸不屑，瞟了一眼孟添儿，“眼前的如果真是胡人，这会儿你可就惹了麻烦了。”他一伸手把那枚钱币扔还给高勇，“高队主……听说你就要升官当幢主了。不保护好你家主公去建康，来广陵做什么？”

　　高勇瞪大眼睛，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能认出来。

　　对方仰脸朝上，无奈地吐了口气，“我不过是换了个装扮，真的就一点看不出来吗——颜青飏！你家主公的小舅子啊！”

　　经这人一提醒，高勇这才慢慢缓过神。

　　也难怪，上次见到颜青飏时还是十年前，邢无伤领着他们几个卫兵，护送这位公子去云梦山找隐真人拜师。那时的颜公子胖乎乎肉墩墩，个头在同龄的孩子中也并不起眼，临走时抱着姐姐哭的像个泪人儿，怎么也和面前这黧黑的壮汉联系不起来啊。但细看眉眼之间还是能唤起一丁点记忆的，尤其是脸部轮廓，跟他姐姐颜夫人非常相似。

　　“颜……颜军主？”认出来人后，高勇心里一惊，慌忙低头行礼。

　　颜青飏来汝南时，承袭了兄长颜素飏的军主职务，在姐姐的辅协下领颜家三千兵马。所以高勇出于习惯仍旧这么叫他。

　　“什么军主，可别这么叫了，听着怪别扭的。”颜青飏抬抬下巴，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告诉我呢，来广陵干嘛？”

　　“哦，主公叫我来找他当年的一个老部下。这是那名部下的儿子，他们遇到劫匪，走散了。”高勇脑子里迅速盘算，努力在不撒谎的情况下隐瞒一些事情。面前这位可是颜夫人的亲弟弟，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所以关于花熋女那部分就避开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高勇搬过孟添儿的肩膀。“还不快给颜军主行礼。”

　　孟添儿懵懵懂懂，行了个马马虎虎的礼，嘴里还嘟囔着：“他不是索头虏吗……”

　　颜青飏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孩子身上，他满脸冰霜。“只是来找老部下吗？就没有什么别的人要寻？”

　　高勇一听这话，紧张地出了一鼻子汗，一时间不知怎么作答。

　　姜妙晴在一旁愕然地看着他俩，大概明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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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跟你也问不着。”颜青飏两手攥着马鞭，分腿站定，直勾勾看着高勇。“你们明天去城里找到辅盛驿，那儿有两个姓墨的官员，孟文满就在他们手里。你们完事后即刻回建康，花熋女什么的就别惦记了。明白吗？”

　　高勇只忠于李重耳，他对颜家的人有忌惮，但并不惧怕。不过，自己也犯不着在这里冲撞对方，于是他只是低着头不言语，心里却纳罕：这位大爷究竟什么本事，怎么对他来这里的目的，知道的这么清楚？

　　颜青飏瞪了高勇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姜妙晴。“姜大小姐，你也别瞎跑了，还是跟我走一趟吧。”他抱起胳膊，脸上露出一丝戏谑地笑，“这身衣服倒合你的个性。”

　　姜妙晴睁圆了眼睛，“我可不认识你！才不会跟你走呢！”

　　颜青飏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不来可别后悔。”说完，他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活动了几下脖子。“我回去告诉简徖，就说你不愿意见他！”

　　姜妙晴瞠目，急忙扭头问高勇：“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高勇也傻了，张开两臂，摊了摊手。

　　眼看颜青飏越走越远，姜妙晴终于把心一横，从高勇肩上拿下自己的行李。“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二位多保重！”

　　她冲两人深深地行了个礼，然后飞快地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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