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那来报信的丫鬟话音刚落，一群像是公衙快手的家伙就已经扑扑踏踏冲进了正堂，院子里早已经鸡飞狗跳，家丁杂役们惊得四处躲避。

　　姜氏只觉得胸口闷痛，眼前一阵晕眩，她紧紧地扶着榻桌，慢慢站起身。石元启本能地靠近，把她和墨天志挡在身后。

　　为首的官员是个威严的中年汉子，他轻蔑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不疾不徐开了口：“敢问，哪位是墨夫人？”

　　“妾身便是。”姜氏努力站直，但她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下官崔筑，乃廷尉署廷尉正，现负责调查一个案子，有些紧要的问题要问夫人。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有什么问题，大人就在此处问好了。”石元启装起胆子说。

　　“哪儿来的毛孩子。”崔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冷冷地说：“在哪里问话，可不是你说了算。”说完，他挥了一下手，“把人带走！”

　　石元启张开两臂大声呵斥：“你们奉了谁的命令，怎么敢随意抓人！何况这里都是官员家眷……”

　　“啰嗦！”崔筑一巴掌把石元启打倒，对左右吩咐说：“还愣着干嘛！”他顿了一下，“统统带走！老的小的一个不留！”

　　话音一落，手下的那帮快手们一拥而上！

　　石元启顾不上伤痛，他爬起来拼命阻拦，可那帮公差索性把他也捆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墨府都乱了，哭喊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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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院子里有人大喝一声，更多的官兵从外面冲进来了。

　　石元启惊惧地看过去，这拨人看衣着像是狴犴司来的，为首的吏员四方脸盘、重眉朗目，个头虽然不高，气度却很威武——这人就是鲍有正，石元启不熟，但也在衙门里见过。

　　“崔大人，你也太心急了吧！”鲍有正手按着刀柄，“现如今，天还没变呢。”

　　崔筑的脸红成了猪肝色。搁在以前，他根本不把来人放在眼里，但现在宗秀已死，狴犴司右少卿的职位就由鲍有正暂领，虽然不是正式任命，但眼下他的地位和自己是平级。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崔大人不明白吗？”鲍有正慢慢走近他，话说的不慌不忙，“您可看清楚了，如今建康城上下，站满了兵士。那可都是太后和皇帝的兵。”他把声音压低，几乎耳语，“不是什么王的兵吧？”

　　崔筑神情大变，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

　　“我奉劝大人不要把事做的太绝，聪明人当给自己留条后路！”鲍有正盯着崔筑的眼睛，慢慢后退。

　　崔筑的脸僵住，他看了看人多势众的狴犴司快手，心里不断盘算着……片刻后，他恶毒地瞪了鲍有正一眼，“好，那我就等着‘变天’，之后再来收拾你们！”说完他向左右挥了下手，“我们走！”

　　廷尉署那帮公差一霎时撤了个干净，走时还撞翻了花几上的瓷瓶。

　　“墨夫人！”石元启大喊起来。姜氏已经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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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安顿好墨夫人母子后，墨府渐渐恢复了平静。

　　为了安全起见，鲍有正留下一些人守在这里，防止崔筑再来骚扰。

　　“……太可恶了！”石元启捧着被打伤的脸，气愤地坐下来。“这个姓崔的什么来历，怎么乱抓人？”

　　“什么来历？投机者、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鲍有正递过去一条冷水湿过的手巾，“皇帝被刺后，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了。这个崔筑暗自活动了很久，终于也跳出来，要给他的主子清除障碍呢。”

　　石元启把手巾敷到腮上，疼痛减轻了不少。“他的主子是谁？”

　　“建平王。”鲍有正小声说，“不止是他。一旦皇帝病危，那些皇族王公们就会千方百计拉拢各署官员，拥立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成为继任者。为了得到各方势力的支持，不惜扣留官员家眷……”

　　“卑鄙！”石元启忘了处境，忍不住嚷起来。

　　“崔筑心思缜密，做事不择手段。”鲍有正继续说，“墨宸逃走也是被他逼的。崔筑没有抓到墨宸，但料定他会去找兄长墨左少卿……墨家都是刺客出身，往后于公于私都不会轻饶了他。这家伙便决定先扣了墨骞家眷，这样一来，墨家兄弟就不敢伤他性命，同时也防止他们投入别方势力。崔筑这么做，既讨好了主人，又能保全自己。”鲍有正轻蔑地笑了笑，“只可惜，他估错了形势。”

　　石元启虽然年轻，但博览群书，对史籍政论也多有钻研。听完这些话，大致已经明白了。“估错形势？也就是说……”他往天上指了指，“他压根没事儿，不是街坊传言的那样？”

　　鲍有正摊了下手，“我可不敢下这种结论……本想带你们离开，但现在建康已经下了封锁令，谁都出不去了。只希望这场闹剧快点结束。”他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郑重地说：“墨夫人病重，这里就交给你了。到了晚上，你叮嘱大家和衣而睡，把细软带在身边，一有变故，立刻带人从后门离开，我留下的那些卫兵会抵挡一阵的。”

　　石元启听了以后，身子挺得笔直，嘴巴绷得紧紧地，重重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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