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一声怒吼传来：“宗秀，你想跑，没那么容易！”

　　两个黑影忽然从树林里窜出来。

　　申文杰觉得声音耳熟——原来是崔筑！他手里举着明晃晃的长刀，领着两名亲随包抄过来。申文杰诧异极了，崔筑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宗秀一看情形转身就跑，刚走两步就停下了。三个崔府的家丁从密林里跳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申司丞，不要犹豫，让我们联手杀了这个逆贼！替我儿报仇！”崔筑两眼血红，恨不能把宗秀撕碎。

　　“申文杰！不要听他的，到底谁是逆贼，还不一定呢！”宗秀脸上的紧张神情，申文杰从未见过……

　　“不跟你废话了！”崔筑晃了晃刀，示意手下人，“来呀！杀了宗秀！替我显儿报仇呃——”崔筑大喝着已经冲过来了，其余五个手下也一拥而上。

　　月光下，刀剑翻飞，魔影凌乱。

　　申文杰原本想再问几句话的，但顷刻间，宗秀已经身中数刀，看起来大势将去……

　　申文杰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只呆了片刻，便后退几步，迅速捡起一旁的弓，快步跑到墨宸拴马的地方，取下缰绳系到弓上，又折回坑洞前，把弓垂下去。“墨宸，快抓住……”

　　墨宸的手臂已经酸痛，申文杰来的正是时候。可他刚看到头顶的弓，就觉得眼前有黑影坠落——申文杰竟然直直地摔下来了！

　　“不！申大哥！”墨宸惊叫一声，心口如同被猛击了一下。

　　申文杰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已经趴在坑底，浑身被铁矛穿透了！

　　墨宸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两耳轰鸣……

　　一个人影搓了搓手，从头顶上方探出来。崔筑的脸背着月光，看不见表情。

　　“墨司丞，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破了我儿的案子。他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是你？！为什么要杀申文杰？！”墨宸的牙齿咬的咯咯响，眼泪顺着两腮滑落。绝望、困惑、愤怒，诸般滋味齐上心头。

　　“还不是因为你二位太聪明了，照这样查下去，你们知道的会越来越多，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算了，还是不要跟你废话了。反正你就快死了，知道这些又能怎样？”崔筑转头吩咐手下，“把尸体拖过来！”

　　已死的宗秀被拖了过来，崔筑抬脚把尸体踢下了坑洞。

　　“明天，我就呈报廷尉署，控告萧道成偷挖密道、窃运兵甲，妄图谋反，而你们在办案中，不幸触发了机关而坠入陷阱。当然，我会先收买张搏，让他改变口供。”

　　“混蛋……”墨宸想说些什么，但他握着诡携的两只手几乎麻木，后背也汗湿了。一只手刚松一点，另一只手就开始下滑，他只好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但墨宸心里清楚，他迟早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大人，我们走吧，这小子撑不过半个时辰的，咱们明早来收尸就行了。”头顶上有声音说道。

　　崔筑歪着脑袋想了片刻。他在迟疑要不要多等一会儿，好亲眼看着墨宸死掉。可无奈来的时候为了打斗方便，他穿得太单薄，实在不愿捱在这儿和寒风对抗。

　　最后，他只是咳嗽了两声，朝坑洞里啐了口痰，然后便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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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没有一丝动静。

　　时间慢慢流走，风把乌云带来，隐去了月光，大地一片黑暗。

　　墨宸的两手开始哆嗦，他每动一下，身体就往下滑落几寸，脚下密密麻麻的铁矛离自己越来越近。死亡的恐惧第一次袭上心头，他的眼泪止不住滚落。

　　这一刻，真的好想念哥哥、嫂子……还有父亲。

　　“父亲，儿子就要来陪您了。”他心中默默低语，开始抽泣起来。

　　太累了！真想松开手，一了百了……

　　“哐嗵”——有什么东西在响，这声音太熟悉了！

　　墨宸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张搏他们挖的隧洞！谁把盖子掀开了？

　　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有人从隧洞的竖井里钻出来了。但紧接着那人就抽出了武器，警觉地瞪着前方——因为他看到一匹驮着空鞍的马在附近踱来踱去。

　　原来，墨宸的马被解了缰绳后，并没有跑远。它的耳朵很灵，听出了坑洞中主人的喘息声，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牵它，只好自己踱过来，温顺地伸过脑袋从洞口上方朝下看。它打了个响鼻，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乌黑明亮。

　　片刻后，一个男人的脑袋也凑了过来，他点燃火把努力朝坑洞里看，那一刻双方都是满脸诧异——

　　来人居然是鲍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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