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日头已经下去了,长楼里点上了所有的火把,新鲜而朴素的佳肴被一一奉上。大厅里一字排开长长的食案,男女混坐,不分老幼。
这里既没有繁琐的规矩,也没有乏味的礼仪。大家随意席坐,姿态却并不粗鄙;每人都说笑闲谈,却没有行酒的喧哗;彼此相敬相爱,却看不到虚伪的客套。
李重耳被请到了太母的身旁,通过观察与闲聊,他才了解了这个部族大致的状况——
花熋村寨仅有几十户人,共四百口左右。据说为纪念祖先,全村人都以羲为姓,花熋族中的“花”通“华”,可见同华夏各部的确是同源同根。她们自称是羲皇幼女泽熋的后人,排起辈分来,泽熋还是炎黄二帝的亲姑母呢。
传说泽熋女王有五智:能悉察古今、能起死回生、能医治百病、能幻化无穷、能御风而行。她为人宽厚仁慈不喜争斗,但她各位兄长的部族却连年打仗,并且争夺拉拢这个非凡的妹妹,为了躲避这些烦恼,泽熋才率领族人从黄河边离开,来到武陵山有几千年了。
传说归传说,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其中关于泽熋女王的本领究竟有多少夸大的成分,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但某些异于常人的天赋还是被遗传了下来,奇异的是,这些天赋只传女不传男,且概率不定。现如今,二百花熋女子,能获此天赋的不过十几人而已。
据说每一个花熋女孩在九岁时,部族首领都会把一盆清水放在月光下,有天赋的女孩会在水中呈现出自己的梦境,花熋人称之为“鉴灵”。他们根据所呈现的内容来判定一个女孩灵力的深浅,胜出的那一个将会是族中未来的巫医。巫医掌管着整个部族的生老病死,是花熋人上层结构的主要部分之一,其他的分别是首领和长老。管理花熋村寨的就是这三个人了。
首领是众人选举出的德高者,有些时候和巫医都是同一人。比如羲瑶的母亲羲琨,也就是之前李重耳见到的那位戴头巾的中年妇人,她身为首领,但也兼任部族的巫医。而长老不用经过“鉴灵”和选举便自然产生,她是由村中最年长的那一位来担任。花熋部彼此都是亲属,最年长的女性自然就是全族人的祖母,所以她的话也是很有分量的。今天羲瑶唤作“太母”的那位老妇人就是长老。
花熋人的家庭结构以母亲以及母亲的姐妹为主家,而且姨母在花熋也是阿母,称呼上和生母没有任何分别。因为不存在婚姻,也就没有嫁娶,所以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并存的也有不少。因为是自由恋爱,且财物公有,当然就不存在财产纠纷与妻妾之别。再加上都是亲属,所以关系都非常和睦,更没有休妻和偷情一说。
至于男性长辈,家庭里关系最亲近的就属阿公了,这里的阿公可不是汉人说的祖父或外祖父,而指的是舅父。至于作为父亲的“阿达”,反倒关系和汉地的堂亲差不多。
此外,还有一些在外邦看来不可思议的一点是:这里没有犯罪。既然没有犯罪,当然也就没有刑罚。
羲瑶的母亲羲琨担任首领一职有十多年了,虽然和羲瑶的五官相似,但性格却不同于开朗的羲瑶。她沉默的时候居多,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女儿,这让羲瑶总觉得母亲并不亲近自己,只会在犯错的时候注意到自己。所以她自小都比较喜欢和另外两位阿母在一起。
此时的羲琨也是这样,她严肃地坐在首座,看向女儿这边。
羲瑶正兴奋地和小姐妹们说起这次的遭遇,时不时还回头偷偷地看李重耳一眼,那些小姑娘更是满眼仰慕……而在她的一旁坐着的就是长老太母,她正热情地给李重耳介绍一碗她认为很美味的菜蔬。
许久,羲琨看向李重耳,“这位李郎君,如果方便的话,饭后请过来内厅一叙。”然后她就起身告退了。
……宴会结束了。夜已经深,大厅里空无一人。
李重耳洗漱了一下就立刻准备上楼,但刚到楼梯口,就看到羲瑶站在后门的台阶上冲他招手,他笑了一下,然后向她走过去。
羲瑶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有些不自在。
“李哥哥,你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了,对吗?”月色如水,羲瑶的眼波如水。
窗外传来两声虫鸣,竹林和芭蕉散发出植物的芬芳,这一切美好的让人觉得像在梦里。
“是的。”李重耳底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是因为退却,而是他真的怕自己把持不住。
“李哥哥,我……你……”
羲瑶的脸颊通红,过了好一阵,才又骨气勇气。“我想好了——即便你明天就走,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要你做我的达亲。哪怕只有一个晚上……我会让这一晚陪着我一辈子,以后我将再没有遗憾,我不想老死的时候还念叨着你!”
她的声音哽咽了,李重耳向后退了一步,但她上前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脖子。她抬起头看着他,呼出的气扑在他脸上,吸进鼻子里,飘散在血液里……
李重耳猛地抱住她,将唇压在她的唇上,如同狂风骤雨碾拂一株小草。
他觉得每一根毛孔都在燃烧,恨不得将她融化在胸膛里。
他们磕到了楼梯扶手,碰到了门框,还打翻了门后的一只花盆,直到两人都不得不停下来透气。
两个人互相对望着。许久,李重耳抓着她的肩膀说:“在这等着我。”
他向楼上走去,在转角处,李重耳像孩子一样地冲她微笑着挠了挠头——刚才被门框磕到的地方,现在才感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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