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墨宸正想着怎么弄‘醒’冯顺，可巧窗外一个高个头的船工经过。这船工四肢修长，大概是新来的，白净的面孔还没被晒黑，正一边走一边拖拽帆绳。

　　“哎呀！”墨宸惊叫一声，“简徖！你怎么在这儿？”

　　那船工狐疑地回过头张望，以为自己领会错了，一时间没敢言语，只看着墨宸发愣。

　　“简徖，我料定你会去广陵，果然……”墨宸索性从榻上站了起来，冲窗外殷切地喊。

　　“哎？”那高个船工一头雾水，“你……你认错人了吧……”

　　“你放心，我已经不是朝廷的人了。你大可不必这样。”

　　“这位客官。你真的认错人了。”那船工愕然，又有点哭笑不得。

　　“简徖，我知道你为人谨慎，但简府家仆冯顺在此，你可以问他！”墨宸回头看矮榻另一头，那冯顺早“醒”了，满脸惊惧地坐起身。

　　“老冯，你来看看，这是简徖吗？”墨宸拉开榻桌，拽过冯顺，朝窗外指了指。

　　冯顺连忙往后缩，可他哪里拗得过，被墨宸硬拖着凑到窗前。冯顺闭上眼睛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

　　那船工见这两个家伙举止怪异，仓皇地躲远了。

　　——————————————————————

　　墨宸松开冯顺，冷笑一声，“你可是简府的老奴才了，怎么一听到自家主人的名字，紧张成这副样子？”

　　冯顺偷偷看了墨宸一眼，似乎明白自己上了当。但他只张了张嘴，就又恢复了那副茫然的表情。

　　“还装糊涂！”墨宸性子再好，也终于没了耐心。这个家伙从一登船就装睡，偶尔醒着的时候也躲躲闪闪。

　　墨宸一把揪起冯顺的衣领，瞪着眼睛问：“懒得跟你绕弯子了，快说！简老夫人究竟怎么死的！”

　　那冯顺仍然瑟缩着摆手，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

　　墨宸把他丢开，伸手拉过榻桌，从怀里掏出铅椠“啪”地拍在桌上。“不会说话不要紧，咱们就笔谈。我知道你识字，早准备好了！实话告诉你，今天如果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我可不敢保证能平安带你到法圆寺！”

　　冯顺早就神色大变，无声地哭起来，他两手遮着脸，肩膀耸的厉害，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听着有点奇怪，但那无助的样子却让人生出几分怜悯。

　　墨宸心软了。他盘起腿，两手扣在桌上，看着眼前这个家伙，愁的直挠头。这老奴究竟在怕什么呢？

　　————————————————————

　　过了一会儿，冯顺情绪渐渐平复了些，墨宸给他倒了碗水，“老冯，你可知道我放着建康的悠闲日子不过，为了什么要逃到广陵去？”他把水递过去，放在冯顺面前。“还有外面那位老实巴交的胡商，他是个正直本分讲义气的人，可现在人财两失……千里迢迢来建康，如今返回却衣衫褴褛，满身是伤……”这后一句倒是墨宸的真心话，他一直觉得对不起虞朔图。

　　冯顺呆呆地抬起头看向墨宸，又痛苦地低下去。他两手揪着前襟，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这些事他都从鲍有正那里了解了一些，明白他们因为这件案子所受的连累。

　　冯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不想为难你，但事情终究是要弄明白的！虽然斯人已逝，可还是要给生者一个交代啊。”墨宸话说的很诚恳，他把手里的铅椠慢慢推向冯顺。“写出来，你即卸下包袱，又还人公道！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冤魂。再想想简老夫人……”

　　冯顺听到这里，忽然又痛哭起来，他把铅粉笔抓在手里，抖抖索索地在椠板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闭上眼睛默然抽泣。

　　墨宸连忙拿过那块椠板，只见上面明明白白六个字：

　　“夫人死于吾手。”

　　墨宸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盯着冯顺。可对方却是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木然地看向桌面。

　　墨宸把椠板又推到他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冯顺抓过笔快速地写了几个字，反过来举到胸前，上面写的是：“夫人吩咐，不敢不从。”

　　“你的意思是说简夫人自己下的命令？”墨宸觉得难以置信。可冯顺却点了点头。

　　墨宸盯着对方，“这是为何？”

　　冯顺抓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他犹豫了片刻，又飞快地写了起来。墨宸等不及他写完就凑过去看，上面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喜欢蛊祸之南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蛊祸之南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