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建康城狴犴司的演武厅里闹闹哄哄，现在点名刚结束，老吏员们加上新增的吏员一共二百多人，全都聚集在这里。大家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等着正卿王昶来分配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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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快过申时了，怎么现在把人召集起来？”

　　“是要比武演练吗？”

　　“我看啊，搞不好又有哪位朝廷大员要倒霉了……”

　　“哎呀，我从新婚到现在，还没按时回过家呢，真烦啊！”

　　“烦什么，等不及和新媳妇亲热吗？”

　　“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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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里最高处是个擂台，平时常有吏员在上面比武，但特殊情况下会被用做宣讲台。鲍有正此时就站在擂台旁边。他知道，今天应该不会是什么比武、演练。去年他们忽然被召集到这里，之后就查抄了镇西将军黄回的家，期间遇到“抵抗”，斩杀了黄宅四十七口人……

　　鲍有正心烦意乱，但他却不能静下来思考，因为雷方勇就在一旁，看样子已经缠上他了。

　　“鲍大人，我知道您就要升任左少卿了……”

　　鲍有正打断了他，“你从哪儿听说的？这都是没影的事，不要瞎传。”

　　“我可不是瞎传。不瞒您说，我舅舅就在太尉府任职，他和现在的廷尉大人可是过命的交情。我从他那儿都知道了，前天王正卿的举荐名录里有你的名字呢。”

　　“那又怎么样？举荐名录又不是只为我一个人报的。再说了，墨左少卿只是换了案子，又不是被撤或是降级。况且他一向兢兢业业，论能力和声望狴犴司里没人能跟他比，如果他不做左少卿，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胜任。”

　　“哎呀，鲍大人真是太谦虚了。”雷方勇满脸堆笑，“我倒觉得这衙门里的办案神手，您才是第一位呢。”

　　鲍有正想再回点什么又闭了口，转过身懒得再理他。

　　雷方勇不太会看人脸色，所以仍然纠缠不放，“鲍大人，你看咱们许久都没聚过了，不如散值以后一起喝两杯？婉乐坊怎么样？我请客！”

　　“哎呀——”鲍有正弹了下衣袖上的土，“真是不巧，这几天我家里有点事，拔不出脚啊。而且我这人还惧内，老婆要知道我去婉乐坊，一定跟我没完。”

　　“鲍大人真是重情重义。那咱们换个地方？”

　　“再说吧。实在没空。要不改天？”

　　雷方勇还想再啰嗦点什么，周围的喧闹声忽然小了——王正卿走进来，慢慢上了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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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昶不仅穿着软甲，腰里还挎着剑。这种全副武装的样子很久都没有过了，让人觉得非常意外。只是他脸色有点黄，眼袋浮肿发黑，像是整宿没睡。

　　王昶疲惫又不失威严地扫视了一眼众人，“本官前些天接到密报，城中有逆党聚集，伺机谋反！”

　　下面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王昶拿出一张锦帛，“参与谋反者现已全部查清——这里是建康城所有逆党的人员名录。今天将由我亲自带队，率领诸位逐户查抄逆党府邸……”

　　鲍有正惊呆了。

　　太突然了！二百人的大阵仗，这是要查抄谁呢？

　　“……现在散开，立刻到后堂领取兵械。之后我再分派任务。”

　　鲍有正听出了一点意思，这次出动很可能不是针对一家。

　　交代完毕后，王昶就出了演武厅。鲍有正没有去领兵械，而是悄悄跟着他，来到演武厅旁边的狴犴司案庋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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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穿着裘皮大氅的人站在那儿，他是接替崔筑上任的新任廷尉监，据说刚从外地差调过来。

　　“王大人，您不出面的话可不行啊，谁让您负责这个案子呢？”那位新官员面带笑容。

　　王昶的脸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他揪住这人的衣领嘶问道：“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当然当然，等事成之后，我会将您的家小悉数放回，至于您自身嘛，也是功劳一件，日后是不会亏待您的……唉，谁让您不识时务呢，送钱不要，送女人也不喜欢……”

　　听到这里，鲍有正转身就走了，下面的已经没必要再听下去。他的心砰砰直跳，呼吸怎么都没法调匀。

　　鲍有正没走正门，而是从演武厅旁边的铁篱翻了出去，抄近路来到狴犴司羁押疑犯的牢房。现在刚刚换岗，其余狱卒都去牢房巡查了，只有王金一个人坐着。

　　“王哥！”鲍有正跑得气喘吁吁，他看了看四周。

　　“鲍大人，找小人何事？”

　　鲍有正把这位老狱吏拉到一边，附在他耳朵上悄悄说了几句。

　　王金瞪大眼睛。“好，我马上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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