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崔家祖上是大富人家,绿静园是家传老宅,所以还保留着一房半间的密室暗格。后来因为这儿离公衙太远,因此从崔筑那辈起就很少住在这儿,只留一个老仆看守。小时候的崔显,会在秋天和母亲来这儿住一段日子,挖藕捉蟹或者采石榴摘橘子。
……
崔筑一手拎着那双沾满泥的靴子,一手抚摸着廊下柱子上歪歪扭扭的刻字和涂画,那是崔显儿时的杰作。
墨宸和申文杰从密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弹掉身上的土,刚要开口,又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柱子上的字,不忍心打扰。
崔筑叹了口气,转过身问他们俩:“都安置妥了吧。”
两人点点头。
“你们放心使用这里,此处地点偏僻,没人会找到这儿来。看园子的老仆已经让他回乡下了。”他把手里的靴子放到桌上,“墨司丞说的这双靴子我也带来了。”他又拱了拱手,“显儿的事就拜托二位。”
申文杰的眼眶有些发热,“崔大人放心……您身体要紧,快请回吧。”
崔筑点点头,不再言语,带着仆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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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文杰抱起胳膊,“说吧,下一步你要干嘛?”
墨宸暗自握了一下拳头。看到张搏后他做了个决定:不管这潭水有多深,至少先把虐杀崔显的家伙揪出来!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双靴子,“你先看看靴底上的黑渍。”他示意给申文杰,“这是一种火油,你可以用树枝刮下来,点燃一下看看。”
申文杰用手指沾了一点凑近鼻子,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去拿树枝,“你知道这个来自哪儿?”
“当然。”墨宸把靴子放回桌上,“走,我这就带你去。”
“需要带兵器吗?”
“带上吧。”墨宸紧了紧腰带和袖口,“进园时你看到那两把铲了吗?这个咱们也带上!”
“铲?”申文杰以为自己听错了。
“拿上铲,咱们出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贰】
亥初一刻,宵禁的鼓声敲响,密集又有节奏,把绿静园里的乌鸦惊扰起来,盘旋一阵又落下……
鼓声也传到了园子西南角一栋月楼,楼梯下面是个一人高的旧花架。绿静园密室的入口,就在这花架后面。
张搏被这熟悉的鼓声震的一激灵,立刻清醒了。只是耳朵仍然轰鸣了好一阵。
面前似乎有灯光亮着,他努力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脸朝下趴着,身子被拉直固定在两张拼好的条案上,在旁人看来活像一只长梭。
他惊恐地看向四周——到处是霉味儿,一片昏暗,连个窗子也没有。
“什么鬼地方!”他想喊,可自己的嘴巴被麻绳勒住了,舌头刺的疼痛难忍。
申文杰抱着手臂靠墙站着,脚边是一桶水。
墨宸则坐在灯光后面,拿着崔显那把短刀削竹棍,刨削的声音细小又有节奏。他面前的桌案上有一把木槌,还有已经削好的一堆同样长短的竹棍。
张搏的视线还没完全恢复,他能感觉出前方有什么东西,但没意识到是人。因此一直兀自挣扎,直到墨宸忽然抓起那把刀走过来,张搏才惊恐地瑟缩住,不敢再动弹。
墨宸割开张搏嘴巴上的绳子,又坐了回去。看他费力地吐几下口水,把嘴里残余的麻绳渣子啐出来。
“兄弟……咳咳!”张搏吃力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咳嗽了几下。“兄弟,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我都不计较了。我说兄弟,你们可能没弄明白我是谁,不要紧,听小弟慢慢解释,咱们误会了啊!”
张搏从没遭过这种罪,他的两只手被摊平在一对奇怪的铁槽里,上面交叉着密集固定的细皮绳。因为嵌的太紧,双手指尖冰凉疼痛。张搏忍不住抽泣起来,“先,先把我松一松,求您了……太,太难受了!”因为被捆的太久,他的胳膊和腿也痛麻不堪,
墨宸的脑海里浮现出崔显身上那一些惊心的伤口、还有姜忠被乱刀捅死的惨状……
他对申文杰低声说:“现在开始吗?”
申文杰走过来抄起木槌和一把竹棍别在腰里,又拿起崔显的刀,来到张搏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张搏仓皇地瞪大眼睛,鼻涕流到唇上也没察觉。
“这把刀从哪儿弄的?”申文杰先问了个好回答的问题,想试探一下他的意识恢复的如何。
“赢,赢来的。”
申文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这小子知道怎么编瞎话,看样子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把刀放回桌上,走到张搏的右手旁。
“这混蛋是左手拿兵器。”墨宸提醒说。
申文杰听后会意,又换到了张搏左边。他掏出一只竹棍,对准铁槽里中指和食指间的缝隙,抡起木槌:“啪”!竹棍轻松地挤进去,中指的一截骨头为了“挪”位置,被迫歪向一边。
“啊——呃呃呃……”
随着木槌声,张搏的惨叫伴随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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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申文杰以前用过一次,上次没经验,打入的位置不对,所以效果很不好,这回终于有机会再试试了。
“我再问你一遍:那把刀你怎么得到的?”申文杰掏出第二根竹棍,放在张搏的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等着他的新答案。
“你这个混、混蛋!你知道老子是谁?你他娘的……啊!哎呀!”张搏的下巴用力戳着桌案,磕的咚咚直响。
申文杰已经打入了第二根竹棍。
他把第三根竹棍放在张搏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那——把——刀,从何而来?”申文杰又问了一遍。
张搏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申文杰举起木槌。
“别!别!”张搏哀求起来,“让我缓缓,我说,我说实话……呃呃……”他哭的涕泪长流。
“这刀,刀……”他吞了吞口水,“是从库部曹官郑升那儿偷的。”
“谁?”
“郑、郑升。呃呃呃……”
这个答案出乎墨宸的意料,他想了想,觉得这小子不像在撒谎。但似乎还有隐情。
“你知道这刀是谁的?”
“知道……是一个狴犴司公差的。”
墨宸揉了揉太阳穴,才一个问题就要折腾这么久,难道要问到天亮么。
“刀的主人现在在哪里?”申文杰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张搏茫然地瞪着眼睛。
申文杰抡起木槌“啪”又一声。
“啊——你娘的!”张搏两只腿抖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啊……天杀的!”
申文杰取出第四根竹棍,张搏绝望地咆哮:“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这都是郑升干的!是郑升啊!”
申文杰停下来,看了眼墨宸。
张搏大口地喘着气。
“说清楚!”墨宸抱起胳膊,下巴抬得高高地,“郑升和刀主人是怎么认识的!”
对方沉默了,密室里一片寂静。
申文杰活动下脖子和肩膀,重新扬起木槌。
“我说!我说……让我捋捋。”张搏浑身力气都用光了,身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三天前,狴犴司一个吏员在裕源坊门口截住郑升,说自己手里捏着郑升的罪证,要跟他聊聊。于是他们就约定第二天详谈……”
“罪证?关于什么?”墨宸冷冷地问。
“偷盗、偷盗赌资。”张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墨宸看看申文杰,摇了摇头——这家伙净瞎扯!
申文杰啐口唾沫,抡起木槌砸了下去……
张搏惨叫了大概整整一刻才停下来。竹棍越来越不好打进去了,当然,也越来越疼。
墨宸不耐烦地站起来,看看如死狗一样趴着的张搏,又看看申文杰。“你们审一个犯人得多长时间?”
申文杰掏出一根新竹棍,“少则一两日,多则十来天吧。衙门配房里存放的刑具有一百多种呢,不行都给这小子来一遍。”
张搏听后又惊又骇,眼珠一翻,居然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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