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枇杷
蓉秀目前还算是个人,但是她干的都不是什么人事,所以只要她在后院待一天,伍韶川就一天不踏实。
他不踏实了没关系,可我的待遇也跟着降档次了。
这算什么道理。
我砸了好多东西,难得在小桃面前也发了一通脾气。
最后我把这都归咎于蓉秀那天的唐突登门。
恭喜这位二太太,成功地惹我不高兴了。
很不高兴。
我连吃了十天的糕点,想和伍韶川说太腻,却又见不着他人。
伍韶川他嫌丢人,还不想听我骂他丢人。
看看吧,真是个小鸡肚肠的男人。
晚上我躺在床上咂嘴,怎么想怎么觉得亏。
亏来亏去,总不能让自己更亏吧。
最后我一个轱辘翻起身,小脸依旧气鼓鼓的。
算了,就当替伍韶川做件善事了。
谁让我是他祖宗呢。
打开门,外头一阵冷风也不打弯了,干脆直嗖嗖地往屋里钻,我披着伍韶川给我买的斗篷,上头还有两朵红艳艳的芍药,是可爱的小桃给我绣的。
我喊站在雪地里的那个傻子:“喂!”
伍韶川转身,军装笔挺,裤脚管被残雪打湿,看着就冷。
他两眼茫然地看着我:“你怎么醒了?”
我用梅小姐的美人脸蛋翻了个还算娇俏的白眼,半是骂半是嗔:“赶紧滚进来,现在还用不着你瞎好心给人当门神,再说你每夜蹭雪踩地板,一散步就散一晚上,我在里头还能睡着吗?!”
伍韶川摸摸鼻子,想是不太好意思。
他说:“哦。”
他走了两步又不走了:“可是您.......可是你爱干净........我要不要脱了鞋再进来?”
区区凡夫俗子,怎么能这么烦........
我抬手把门摔得乒乓响,连白眼都不想翻了。
爱进不进!
伍韶川还是去洗了个澡,换下了军装,才敢进来。
我穿着羊绒袜子,叉着腰站在床上,横看竖看,看他像看个小孩儿,说不准还是个弱智儿童。
纵火是他想的,虽然干脆直接,可惜效果太烂,也很傻。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做法。
这回轮到我给他出主意了。
但其实,我的办法也挺简单,但是上的了台面。
“你介不介意我杀了她?”
伍韶川抬头为难地看着我,眼里的确只有为难,还有满满地关心:“不介意,只是,会不会累到你?”
我没想到一个二太太在他心里跟块抹布没什么两样,甚至他连洗一洗抹布的打算都没有,说丢就给丢了,忍不住奇道:“这蓉秀跟了你这么多年,踩着小脚都要来投奔你,你难道说不要就不要她了?”
伍韶川扬起嘴,话说的没半分犹豫:“本来就没什么情分,死就死了,我这么多年好心给她吃穿,没让她在老家饥荒那年饿死,已是仁至义尽。”
这话说的,我要是蓉秀,我非把他也吃了。
怎么听怎么心寒。
但我毕竟不是蓉秀,我还是个妖煞,伍韶川有没有良心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连颗心都没有。
所以我也扬起嘴,笑着跟他发表我的看法,都对这个不人不鬼的女人没一丝好感。
我说:“你们做人的真奇怪,我一见她就知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念着她跟了你多年才没下手,你却自己先不要了,还想放火活活烧死她。”
伍韶川笑了一声,笑的胸膛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糕点吃多了,需要消食。
我让伍韶川替我穿了棉衣,说要出去走走。
伍韶川刚洗了澡,正是该呆在房里好好暖和的时候,却也并不在意,依旧带着我去逛园子了。
杭县的冬天真冷阿,连我们说话时嘴里都能呵出白气。
我一口一口地吹着气,觉着穿了棉衣都嫌冷。
伍韶川见状,还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我披上,帮我牢牢系紧了,关切道:“入冬了,风大,别着了凉。”
披风很厚,很暖,只是没小桃给我绣的那件好看。
我没拒绝,只是拽紧了系带的铁扣,慢慢在花园里走。
“伍韶川,我方才才想起来,你那个二太太还拿走了我一把梳子,我很不高兴。”
伍韶川的脸色顿时不自然了,他最听不得我说不高兴三个字,一听就满脸的紧张,好像都是他没照顾好我才惹得。
他晓得我只要明着表示我不高兴了,就一定会折腾出个结果来。
不管好结果坏结果,终究都是个结果。
“估摸着她是想狠狠地咒我一场出口恶气,这会大概还在房里扎小人呢。”
伍韶川想了想,说:“那你就当她吃饱了撑的,让她扎去吧。”
很明显,他对蓉秀已经没什么情分了。
我在院子里走走停停,直到看见一颗冻成树干的枇杷树时才停下脚步。
我绕着这棵树走了两圈,大约是伍韶川晚上陪我散步,那个清高的鬼也不想出来打扰我们,便没出来继续晃荡着那双漂亮的绣鞋。
两圈走完,我对着伍韶川翘起漂亮的大拇指,忠心地夸道:“这树栽的地方倒不错,底下埋着死人,树上还吊着一个死人,说不准还是对野鸳鸯。”
伍韶川听到我的夸奖还算镇定。
他说:“宅子买来时就这样,没特意选地方,我嫌烦。”
我挑了一根粗长有度的枯枝,问道:“那你知道枇杷树邪在哪儿吗?”
伍韶川摇头,很煞风景地说:“我只知道这树的枇杷很甜。”
我也不介意他孤陋寡闻,而是给他解释道:“那我问你,庭有枇杷树,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伍韶川正经答道:“树下王八多?”
他一说完我就拿枯枝使劲抽了他一下,抽的呼呼生风。
伍韶川被我抽的‘嘶’了一声,想是抽到了背上的扎伤。
他见我没笑也没生气,便也收起了玩笑的口气,认真回道:“项脊轩志里头的那句,吾妻死之年所植矣,我小时候跟先生念过。”
虽然背的差了几个字,但总体还是对的。我点点头:“对,所以谁家家里种枇杷树,一般不是女人出事,就是女人要害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伍韶川没关心这个,而是用像看天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脸不带惊奇,语气倒是装的很惊奇。
伍韶川说:“你还懂这个?”
这话问的,我压根就没理他。
傻子就是傻。
几百年的功夫,我还能有什么不会的?
除了变成人以外,我会东西的可多了,还用得着他大惊小怪,哼。
我把枯树枝使劲抖了抖,抖掉上头的雪花,转头就往伍韶川身上凭空画了两道符。
一道保他三火不灭,一道是护心符。
这样他应该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省的那个二太太玩的那些把戏,一不小心再把我的饭票都给弄死了,要想再找一个这么做事周全的,多麻烦。
伍韶川全程站着,很识相的没有动,任由我在他身上比比划划的,嘴里还不忘问道:“需要我帮你准备什么东西吗?”
我睨他一眼,怎么看他怎么没用:“什么都不要。”
不过就是个迷了心的女人而已,还用不着我多动几根指头。
我把树枝随手一扔,哼道:“半人不鬼,还配和我老妖斗?”
符画完了,我的精神倒还好,只在画护心符时格外加了一笔,耗的气力有些大了,差点就要眼花。
我回头:“伍韶川,我饿了,想吃杏仁奶酥。”
伍韶川抬脚就往外头走,也不管衣服穿得多少:“我这就去给你买。”
看他的身影渐渐远了,我才慢慢地走回房间。
房里熏的有些热,我胡乱把斗篷给脱了,往床上一倒,给自己漂亮的头发编辫子。
伍韶川前些天又送了我许多小玩意,贵的有,新奇的有,可见他的诚意和诚心。
我扒拉扒拉,从里头挑出一把小镜子,上头的珍珠和黄宝粒粒饱满,璀璨晶莹。
不过早晚都是要给我扣下来当戒指的。
镜子里的蓉秀容貌娇艳,依旧是一脑门的黑气。
她取了腕子上的血,一滴都没浪费,正对准了往一个瓶子里倒。
而我的梳子,就泡在那瓶子里。
这又是念咒又是烧头发的。
看得我眼皮子直打架。
然后我就睡着了。
只是百年来我都习惯了浅眠,虽说睡的深了能美容养颜,可睡的浅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什么事我都能跟亲眼看见似的,比如今晚睡觉时伍韶川统共进了我房间三次,脚步放的比鹅毛还轻,跟做贼一样,三次里没一次是消停的,第一次直接给我端来了东西,第二次进来帮我掖了掖被子,第三次干脆傻站着不动,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哎。
烦人。
真的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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