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眼光
“什么你的我的”或许伍韶川话里头的意思只是想打趣一下我,可我管不了那么多,登时就怒了,只觉这话听着真不是人话,光听意思,就是在说我吃他的用他的呗。
怎么着,伍韶川现在是间接的跟我闹意见了?
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大发慈悲留他一命,还给他开了人冢得了起事的资本,他两个参谋长都够不上,现在还在跑码头捡破烂呢!
真是不骂就蹬鼻子上脸,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我深觉伍韶川最近仗着我脾气好就越发得寸进尺,便直接转头,对着伍韶川怒道:“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还是我的?!没见我在替你找狐狸精呢?!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是是是”伍韶川放下茶,又弯下腰替我把旗袍的下摆给理的平整,四两拨千斤似的就安抚下了我的情绪,他也晓得自己刚才的玩笑话其实听在我耳朵里并不像是玩笑话,只好拿我最爱听的话来哄,柔声道:“我的都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快别生气了,回去我给你买香饼去。”
真的,但凡他说的这样没脾气,这样轻声细语,我就一点辄都没有,刚做祖宗的那会儿倒没觉得,现在越看伍韶川,越发现我其实是个很幼稚的老妖怪,真真是白活了那么些年,除了脾气不好滥用法术之外,自身修身养性的本事甚至完全比不上这么个凡人。
伍韶川几句话,几块香饼就把我给收买了,还有之前,他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哄的我给出了许国庆的方位。后来我想想,这都不该是我插手的事情,可我还是插手了,明知道我没什么好处,顶多就是伍韶川又往他的康庄大道上进了两步,我的生活条件和待遇也会跟着上升之外,这些事情对我,根本是一点益处都没有。
可我还是出手了。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伍韶川,只是因为我的饭票姓伍。
睡觉前他会陪我看两场皮影,白天会派人送来衣服和礼物,我坐着他看着,我站着他也绝不坐着,而现在我的旗袍贴身,不论起坐都容易压出痕迹,伍韶川依旧是那么心细,连下摆那么一丁点的不服帖都能看见,也不用别人,自己就动手替我整理。
他现在是伍参谋长,是有身份的人,纵然我比他厉害,他也犯不着这样对我的,换做别的人,或许好吃好喝,再好穿好住就可以了,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这样的事情,原不在这些里头。
我想想香饼,又想想伍韶川从前对我的好,还有他那自身不可忽视的好处,那火气就跟受了霜打似的,自个就降了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伍韶川对我这样的好,我也不能冲他这么发脾气,甚至如今我不小心在他手背上咬上一口,都有了股莫名“内疚”的感觉。
可我之前,根本连内疚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我现在只知道,伍韶川不一样。
他和其他的凡人,都不一样。
我于是不得不承认,伍韶川这三个字份量,的确是不知不觉地在加重。
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因为没有经验,也没有什么前科可以给我借鉴,所以这种异样的感觉只能暂时安放在别处,光是拿出来都要费些力气去找。
这么一想,我的气是消下去了,只是,刚才经过伍韶川这么一打岔,我除了干瞪眼和无语之外,和刺猬精都有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可乸苏还死乞白赖地让我替他找妹妹呢。
还有伍韶川,他为了攀附上朱家这么个金山,也得找到乸珍。
我发觉我其实在某些地方,是越来越像人了。只不过不是好的地方,是那种耳根子软,受不得撺掇,一撺掇就得替人收拾烂摊子的劣根性。
其实刚才那番话,我的本意是搬出乸珍的哥哥,刺猬精或许能更放下戒心,毕竟同样是妖怪,大家共同语言该更多才是。可谁知我才把乸苏搬出来,本以为能让刺猬精与我拉近关系,同我好好说一说朱家的事,可没想到他的面部表情从听到乸苏两个字起,顿时就从无奈倒了个个儿,变得很是气愤,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败家玩意儿......”刺猬精看起来对乸苏成见很深,一说到他,真是气都要气死了,自然,他的戒心是没了,可话匣子也开始朝着不恰当的地方走,比如说乸苏借着妹妹是九姨太就大肆流连堂子胡同啦,还有外头盘什么店什么店亏本关门啦........总之一句话,只要乸苏插手过的事,就没有能成的。
“人家这不还是托我来找妹妹了么”我见状,反倒安慰起心累的刺猬精,感叹道:“你倒是有情有义,九姨太帮了你,你回报她自然是没的说。”然而我又问道:“可她好歹两千年的道行,怎么说抓就被抓走了,还给你留了话,让你一定要看好你家老爷.......”
这回伍韶川总算说了句准话,怀疑道:“没准......朱家不是最近才出的事。”他说:“可能我们来天津之前,你就已经保护起朱财主了?”
“我刚才一路进来,看见这府里布置地跟倒了跟头的香炉一样,门前三棵枯树,门后三丛枯草,把朱家的大好风水都给破了。”我想起刚才进朱家时看着就诡异的布局,也开口问道:“俗话说风不进,鬼不跑,朱财主是做生意的生意人,肯定不会傻到要破自己风水,这是怎么回事?”
刺猬精颓丧地把头垂下去,看着就跟个收了刺的愣头青一样。
他说:“我也是没办法........乸珍说不用这种三煞阵镇住风口,老爷连祠堂都住不了,这分明就是有同行请了术士来害老爷,原本乸珍在还不要紧,可她现在也不见了,我这儿又只有五百年道行,我还能怎么办........”
报恩能报成这德行,讨封的那天要是没有人家乸珍的帮助,你丫还不知道能成什么呢........
我见刺猬精又成了垫着厚垫子的老管家,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更何况,人家过一会儿又得劳心劳力地去看家搞家务去了,也不用事事都问他一个人。
也该去见见伍韶川期望攀上的金山了。
朱财主名字叫常德,也不知是不是他爹娘希望他常有德行在,还是有钱别忘了自己的德行,总之听了刺猬管家的通报后,朱常德还亲自来了门前迎客,当然,是挂了宝刀的祠堂门前。
他的情况和伍韶川是一路的,都是半路或是自家冒出了妖怪,对于精怪之类的事都见怪不怪。而我承诺给伍韶川的是长寿和前程,这自然容易,可人家朱家从以前就是商贾出身,前程没什么好求的,所以乸珍也就很理所应当地,承诺了朱财主的一生富贵。只是伍韶川和他还是有点不同的,年纪比要比朱财主小十来岁,长相也比朱财主要好看一点,我之前有一阵子一直在想,换做是姓朱的,或是任何除了伍韶川之外的人自告奋勇要当我的饭票,那那天的情形,可就难说了.........
眼看着如今被困在祠堂出不来,朱常德倒还是一派端然姿态,一身夹青长袍不显山不露水,拇指上一块碧玉的翡翠扳指,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富贵气派。
他见我们跟着管家过来,而不是向前头上门拜访的客人们一样,只是喝了两盏茶就被管家奉命‘请’了出去,心下顿时就有了数,觉着自己真是出门在望,总算不用躲在祠堂装缩头乌龟了。
这么一想,朱财主的脸上笑得更是热情,若不是管家千叮万嘱不能出祠堂的门,只怕他真是要走出去亲自将贵客‘请’进来了。
我瞧瞧朱财主,又瞧瞧伍韶川,只觉伍韶川虽然比不上他富贵,但一身军装穿在身上,倒也不逊色多少。
谁叫他生的好看,穿什么都顺眼。
一个是军政界新新苒起的俊杰,一个是商界纵横多年的老滑头,果然两边都是聪明人,说起话来就毫不费劲。
朱大财主的做派富贵,面相也很是富贵,幸好没富贵的过了头,生出一副猪头油脸的皮囊,看着还是挺周正的一个人,浓眉大眼,国字正脸,既没有大肚子也没有双下巴,笑起来嘴巴能咧到耳根,跟弥勒佛一样,是一种有福气的不老相,若不是鬓间已经霜白,这年纪说不准还能往小里长。
到底是生意人,说话也很中听,眼珠子也很规矩,我这样的好看,他居然都不怎么偻一眼,只是淡定地往蒲团上一坐,就地和伍韶川开始说话,可见并不是个普普通通的酒色商人。
这让我对他高看了一眼,也对伍韶川高看了一眼。
因为伍韶川有眼光,瞧准了龚师长和顾大老板靠不住,选择另辟蹊径,私下接触朱家人;而我也很有眼光,找了个这么有眼光的伍韶川做饭票。
我们都很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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