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细小纤弱的白色飞絮被柔风一捧又一扬，摇摇晃晃散到喧闹的街头小巷。

　　“阿切~”

　　萝卜揉着发红的鼻头吹飞一撮飘絮，抱怨句“讨厌的絮子”，下一刻放亮着眼如入水之鱼，兴高采烈蹦跶着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南门大街宽阔的青石板路上今日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左边临道上摆满了各色小食和一些讨喜的小玩意儿了，右边临道上被一盆盆五颜六色，吐蕊舒叶的艳丽花卉挤满。

　　“好吃的糍粑粑嘞……”

　　“胭脂水粉，姑娘来看一看……”

　　……

　　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原来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斗花节。

　　斗花节由来已久，是民间的俗节，京畿花商十六大家齐齐参与献出奇花，过往百姓观赏投票，在入夜时分选出奇花榜首，赢家会得到府衙大人亲笔题字的匾额“花王”。

　　当然，精明市侩的花商大家们看重的都可不绝不是这一个匾额，而是其中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伴随“花王”之称的是一个入宫献花的机会，入了宫的花那可是“御用之品”……只要有了这个名头，接下来一年的花卉生意何愁不顺风顺水，青云直上？

　　物灵阁落了锁，半莘跟着两个“伙计”出门逛逛，也好沾沾烟火气。萝卜小孩子心性，一个眨眼儿就跑到无影无踪，剩下半莘昔梓二人大眼对小眼，甚是尴尬。

　　说是两人尴尬，其实也不然，是昔梓尴尬半莘陪着尴尬罢了。

　　自前几日罗浮春一醉，昔梓就奇奇怪怪，跳脱的性子难得收敛了几分，更是一见到半莘就两眼乱瞟左顾右盼，看那站不住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要炸毛的大猫。

　　她有那么可怕？半莘很是恼火，这个人忒不讲道理，不就多喝了几杯他的好酒，值得记恨这么几天？天天整的阴阳怪气和谁欺负惨了他似的。

　　想到这儿，她干脆停下慢行的步子，环手抱胸，偏头撇了一眼安安静静跟在身旁的俊朗男子。

　　“你……”

　　昔梓一惊，出挑的桃花眼睁的大大像个无辜小白兔，下意识退开两步，直接打断她，“我才不……不……我没事儿。”欲出口的话，硬生生打了个转弯。

　　半莘挑眉，凡是个脑瓜子没进水的都看得出来他想说的话，绝对不是这个。

　　他想说他不什么？

　　她微微眯起眼，放缓语速，不无威胁的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趁她醉酒吃她豆腐，不死也要脱层皮，昔梓正气凛然，斩钉截铁说道，“我能有事情瞒着你？你们女人就是爱乱想，一天到晚不是幻想那个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就是臆想那个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哟呵！还教育起来人了！

　　半莘一甩袖就要黑脸，与此同时后方忽的有人骑着匹高大黑马奔来，一路疾行掀翻不少小摊行人，马蹄眼瞅着冲着她扬下来半莘却毫无知觉，昔梓在对面看得清楚心下一紧，果断一拉一抱，借着一个完美的转身避开了来势汹汹的一人一马。

　　“几万年修为都喂狗了？差点被一匹黑马给欺负。”望着远去的黑马，昔梓微微皱眉，话一出口就带上了几分严厉。

　　半莘挣脱开他护着自己的手，白皙的脸上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寒霜。这些年确实是过得太安逸了，这样低级的错误她居然都会犯。如果刚刚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一个敌人……

　　“哎呀！我的牡丹，我的茶花……”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引起来二人的注意。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打着布丁的粗衣花白的头发，颤巍巍的去捡摔的乱七八糟的花儿叶儿。

　　一地狼籍，绿茵茵的叶子东一片西一片断的断落的落，本来开的正艳的几朵娇花也无一例外没了生机，嫣红雪白混着泥撒了一地。

　　昔梓捡起来两株还算完好的茶花，抖了抖泥还给了老婆婆，老婆婆抹了眼泪珠子，连连道谢。

　　家里生计困难，还指望这批花今日能卖个好价钱给孙子买点肉吃……如今，可怎么的好。老婆婆把显然卖不掉的茶花放回了背篓，问隔壁摊贩借来扫帚扫干净地面，遂再次小心翼翼取出来三盆牡丹。

　　这是最后的三盆花了，可不能再出丝毫意外，小孙子还在家等着她。

　　“莫大娘，你还好吧？”借她扫帚的小贩担心的问，他运气好一点，只和马蹄擦肩而过，险险保住了摊子。

　　莫大娘守着花，强笑着点头，脸上沟壑里写满岁月的辛酸。他们这种最底层的下贱民众活的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好或者不好都一样。

　　“这宋家公子，真不是个东西……”小贩见她哀哀，忍不住小声斥骂，“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祸害人。不就仗着投了个好胎……”

　　越骂越气愤，似是恨不得嘴里能蹦出来个老虎一口咬死宋公子这个为祸人间的臭虫才好。

　　“送到我店里去吧，这些花还有的救。”半莘摸出来几个碎银子，笑着放到老婆婆手里，又指了指物灵阁的方向，“就那家最气派的奇物店。”

　　老婆婆怔怔，小贩也一愣，显然没想到残花断叶也有人会看的上眼，且是这么一个天仙一样的美貌女子。

　　“前面不远是付家的台子，去看看？”昔梓建议道，“听说他家今年的奇花很不一般，没准儿会有些意外之喜。”

　　半莘素来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出门就是怀着这样的念头，于是冲老婆婆笑了笑，就和昔梓顺着人群往巷口的方向离去。

　　“莫大娘，你可是走了大运了！”小贩先回过神，拍腿就大声嚷嚷，很是高兴，一边搀着莫大娘催促道，“赶紧给人姑娘送过去，别忘了道个谢。”

　　莫大娘“啊”了一声，木讷的看着手里的碎银子，“可……这可太多了呀……”

　　她本指望着这批花能卖个几十个铜板就好，那曾想这姑娘一下子好给了好几两银子！刚刚她傻眼怔住，一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是儿子死后就再也没看到过这么多钱了……几两银子，够她可以和小孙子过活好几个月了。

　　“钱多才好呀，人姑娘肯定不差这点钱。”小贩说完，换上一脸笑扭头和几个买发饰的姑娘们说叨价钱去了。

　　莫大娘一想觉得在理，她等着买米下锅的钱在有钱人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于是打起精神把三盆牡丹小心翼翼放回背篓，心里却琢磨着下次卖花得记着给姑娘店里多送上几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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