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莘可不知晓龙卫心里的嘀咕,她歉意笑笑打发走了龙卫,又随手把信纸扔给了好奇观望的昔梓。
“论过河拆桥,这龙族之人还真是其中翘楚,简直把这一招运用的炉火纯青。”昔梓看完信,啧啧了几声,又换成了一脸惭愧之色。
惭愧?
半莘疑惑,这有什么值得惭愧的?
“当然值得惭愧。”昔梓理直气壮,“论不要脸程度,我可能真比不过这龙族之人。你看看,这话怎么说的,”他一手支颐,一手把纸张戳的飒飒作响,阴阳怪气读道,“‘帝姬之恩,龙族受之不起,吾求之事,自此作罢!’,了不得了不得,我活了这么多万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盛气凌人之辈。”
半莘深以为然。
“垂首千载一日翻身,这般做法放在这一族身上实在是正常的很。不过,天生聚魂这个说法未免也太过狂妄了。”
想到如今满天乱飞的言论,半莘嗤笑一声,“真是离谱的吓人。”
真能天生聚魂,这小龙君岂不是比天君还了得?神族陨灭那么多年,也没见有那一个上神会蹦出来仰天大笑道“我会聚魂,今朝功成。”小龙君能比上古时期那些牛逼哄哄的神族大人们还要厉害?不管聚魂这个说法别人信不信,反正半莘是绝对不信的。
昔梓咦了一声,挤眉弄眼道,“有猫腻?”
半莘摇头,往楼上走。
吹的再天花乱坠又如何,说到底无非就是奄奄一息性命垂危的小龙君机缘巧合下捡回来一条命罢了。
“猫腻有没有我不知道,缘法倒是可以用在这上头,我只盼望着这龙王大人千万别把龙皮吹破了才好。”
仙人的寿元极长,轻则万年多则数十万年,若是没有这些新奇古怪的八卦趣闻来填充这空虚悠长的岁月,委实是无趣的紧。半莘虽对耶羽此举嗤之以鼻,但不否认的是这场热闹看的也很欢快。
至于先天半死不活,后天一朝得志的小龙君殿下,谁闲的心口发疼才去会管他如何死如何活?
“我回来啦!”
清清脆脆的娇憨女声突兀在门口响起,萝卜一阵风似的奔进了门,今日换了春装薄衫看起来倒也轻盈,脖子上挂了个篮子,装着鸡蛋肉小青菜,两只手也不闲着,各提了大捆红彤彤的萝卜。
“慢点,慢点。”昔梓看她急冲冲的,一面感概小孩子心思就是转的快,前几日还在青丘伤春悲秋思旧友,如今回到凡间就混的如鱼得水很快活,一面帮了把手接过了沉甸甸的菜篮子。
二人往后院厨房走,昔梓笑着打趣儿道,“又是萝卜,是清蒸还是红烧还是熬汤?亦或者萝卜炒萝卜?”
“都要。”萝卜高兴喊道,到了厨房搁下菜转身又兴冲冲往阁楼上跑。
“都不搭把手,那来的各色萝卜吃?”
昔梓伸着脖子探头往门外喊了声,萝卜跑的快没闻见。上梁不正下梁歪,指望这不靠谱的主仆俩,怕是倒了月上枝头都吃不上一口热汤。
昔梓叹了口气,认命撸起袖子刷锅洗菜作羹汤,饭烧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一件尤为重要的大事——如今小龙君意外活了,那清气还收否?
“收否?”
半莘不大理解为何昔梓会对这件事上心,但碍于眼前的一桌子美食佳肴实在是太过赏心悦目,所以筷子舞的飞快之际,她还抽出点闲暇为他解疑答惑。
她囫囵道,“收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日的酒倒是不错,居然还不是美人醉,那来的?”
“早些年酿下的罗浮春,之前埋在梧桐岛冰川百年,今日却是第一次开封。”话到最后,不免带上了几分自得,“我的手艺,自然是不能差的,你喜欢就多饮点,不过后劲儿大你也悠着点才好。”
“那有那么厉害……”
半莘不以为意,手起杯落,又是一青瓷杯的罗浮春入口,味甘而芳,绵长醇厚,霸道中带着一丝温婉,似是金戈铁马中忽有春风吹过开满一地繁花,不由得心下再次赞了句真乃酒酿之佳品。
自那日和昔梓坦白神器之事后,二人间的相处便多了几分自在,说不上情意绵绵,但至少不再是整日里唇枪舌战刀光剑影。
他的来历依旧模棱两可,但耐不住半莘很会脑补,她隐隐猜测是个上古时期的“老”东西,可能是个了不得的神兽,也可能是个不出世的“老”仙君。当然,她更倾向于前一个猜测,因为她查到离舒上神曾有坐骑火麒麟,神殒后不知踪迹。
未知是不安的源头,而已知则是安定的力量。
萝卜眼巴巴守着桌子,望一眼迷醉的半莘,看一下浅酌的昔梓,目光最后落到半空的碧绿酒壶上,心里和毛毛虫爬过似的,又痒又难受。
主人不准她喝酒,清酒不许,烈酒更是不准,偶尔允之也是果酒居多。
可是这个什么春好像很美味的样子……真要是喝了,主人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最多责怪两句就没了下文。
喝还是不喝?
喝一点应该不打紧的吧?
萝卜咬着牙一番天人交战好不痛苦,昔梓却悠哉悠哉再次两杯美酒下肚。
壶里漾着的清澈酒液眼瞅着就要见底,说时迟那时快欲望果断战胜理智,一只白嫩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过酒壶仰头豪爽一干。
“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落下,嗓子火辣辣的萝卜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哇,好多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倒!”
昔梓放下竹箸,心里数着一二三,萝卜果不其然应声倒下。
他捏了个术法隔空把人扔回了后院的兔子窝,回头笑道,“这酒烈,估计得睡到明日夜间了。”
那曾想,入目却是泛着粼粼波光的迷茫浅眸,里面盛着满天星光,最深处只得一人。
“夜间?”她睁着雾蒙蒙的眼,扶起来酒壶,发觉空空如也一滴不剩,偏着头委屈看他,“没了……”
可怜的酒壶被狠狠摇了两下,又被扔到了桌底正式宣告其跌宕起伏的壶生落得了个寿终正寝。
“没了……”半莘歪七扭八扑到昔梓身上,粉嫩的唇泛着蜜色光泽微微张着,委屈兮兮的不停重复“没了”。
娘呀!忘了这一位也是个酒品不佳的!他赶忙扶住半莘,却耐不住醉酒的人力气大,反而借势把他搂的紧紧。
半莘喃喃个不停,什么话本子戏文,讨厌蚯蚓,鲛人公子,美人醉,罗浮春……皆是被念了个遍。
昔梓眼角抽了抽,下意识就想推开贴上来的温香软玉,然动作却快于意识,一双手不听使唤摸上了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一愣,对于自己的动作很是纳闷儿,但伸出去的手又不好放开——真摔着了算谁的?
但……这算不算非礼?
心虚之下昔梓偷偷瞄了一眼四周,无人得见,很是满意,于是放下心来半抱半拖把人往楼上挪。
“重死了,重死了……小莘儿,你重死了。”
空气静下来,女子特有的气息亲密萦绕,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酥酥麻麻很是奇怪,只得不停说话强行打破暧昧的氛围。
“谁……谁重?”
软绵绵的话忽的响起,骇的昔梓脚下一个踩空,差点连人带人跌下楼梯。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没说你。”
半莘满意了,含着浅浅的笑再次睡去。
身娇体柔的女子抱在怀里,酒气微醺间暗香浮动。昔梓下意识垂眸望去,暖玉歪在一旁露出来妖艳的火焰印记,乌发垂垂,呵气如兰……
“铮”的一声,一根沉在心里数十万年未曾被拨动的弦不其然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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