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梓踩着蒙蒙亮的青光来到莘菁殿时，刚好看到萝卜沮丧着脸蹲在莘菁殿门口，鲜嫩多汁的桃花瓣被撕了一地。
可怜的桃树，开点花结点果真不容易……“小萝卜，干嘛呢？”他捏了捏她鼓起来的小丫髻，发觉手感颇好。
萝卜偏开脑袋。
“心情不好。”瞪过来的眼里凶神恶煞写着四个字。
惹我，咬你！
扫了一眼铺了满地的桃花泥，怕被兔子咬的昔梓摸着鼻尖儿跨进了殿门，上梁不正下梁歪。
“归元茶来一壶，还有追月芙蓉酥，百果琉璃糕……”
一连串糕点名字从他口中报出，立在两旁的侍女们不敢怠慢，纷纷退出去忙活。
“早，小莘儿。”
他熟车熟路的坐下，半莘倚靠在矮榻上翻着一本古书，眼睛泛红，整个人懒懒的没有力气，显然是没有歇息好。
薄薄清光下，昔梓产生了一种这是个弱美人的错觉。下一瞬，眼里的弱美人轻飘飘横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目光翻过一页，“早。”
“萝卜怎么了，尊在门口苦兮兮拉着一张脸？难不成青丘的萝卜都被人抢走了，缺了她吃食？”
萝卜对于萝卜的执念很深，昔梓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侍女鱼贯而入，放下茶水点心又安静的退了出去。
“皋兰护法走了。”半莘懒懒说道，一面用袖子压下去一个哈欠。她昨夜本来是极困，却翻来覆去没睡好，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其实，一切事情都在她掌握之中，鲛人公子的求亲算是推掉，絮絮小雪妖去了妖界，就连龙王耶羽前一日也回了龙宫……
“哦。”
昔梓露出个了然的神情，捻起一块百果糕，“舍不得小雪妖啊，那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半莘点头，继续翻着书册。
屋子里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书页摩擦的沙沙声。
“看什么这么入神？”冷不丁的耳边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低沉又魅惑。
昔梓不声不响的凑了过来，低着头看她，桃花眼一眨不眨，黑亮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半莘。
瞳孔里的半莘一动，眼前的半莘跟着也一动，她放下书，她伸出手，方向是他的光洁如玉的白皙脸庞。
方向是他的脸……他的脸……脸……
昔梓意识到后，立即瞪大了眼，身子僵硬的像一只被猫死死盯住的耗子。
“小……小……莘儿……你……”
“别动。”半莘不耐烦看他一眼，不明白怎么突然变结巴了，随即利索的在他耳边鬓发处一摸。
“给你。”
一片脉络清晰，带着露水气的翠绿青叶落入眼帘。
这委实是一片长势极好的叶子，没有一个虫洞，没有一点泛黄，半莘细看之下，觉得这必然是长在树顶昼沐阳光夜吸月华才养出来的叶子。
“啊……叶子。”
昔梓抬袖捂嘴咳了两声，“那来的叶子，这么讨厌。你说说，不呆树尖上，不落泥水里，怎么跑我头发上，真是没眼力见的叶子。我和你讲，现在的叶子肯定都成精了，必然见我丰神俊朗，芝兰玉树，芳华绝代……”
“停！”半莘抬手打断，脸色青了又白，不懂他怎么又突然和嫂子养的云雀似的，叽叽喳喳。
她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昔梓干笑两声掩盖尴尬，“我是想说咱们什么时候回物灵阁，大半个月没回去，我养的鱼该想我了。”
“鱼是我的。”半莘纠正。
“那也是我养的，我每日风雨不改雷打不动去给它们投食，它们自然是挂念我的。”他笑着拍上她的肩头，“何况，小莘儿，咱俩谁跟谁，你的不就是我的，每一次我烤鱼的时候必然是少不了你一份的。”
半莘拍开他的手，下了软榻，木底鞋踩在青石地面上嘎嘎作响。
“你想回去？”
“不是想不想。”他转过身子，发现半莘坐在了自己之前的位子上，正细条慢理的吃着点心喝着茶水。
她吃东西很慢，一块追月芙蓉酥咬下小小的一口，得喝下半杯茶水。
“是觉得，怪无聊的。”他说道，“你看啊，在物灵阁还能收收鬼，打打妖，而在青丘窝着天天就只能睡大觉。须知年华似水，韶华易逝，再虚度下去，这不是蹉跎岁月么。”
说的就像以前收妖收鬼是他出力似的，半莘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的话多的有点不正常。
“我是觉得你的回灵灯再闲下去可能就不好使了。”昔梓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瞎扯乱造。
“回灵灯……”半莘跟着他重复一遍，忽的粲然一笑，“你对它感兴趣？”
昔梓垂下头挑糕点，恰好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随意说道，“神器嘛，好奇总是有的。只是一直不大明白，你那么辛苦的去收集清气做什么……”
半莘继续温和的笑，“想知道？”
他抬起头，狐疑看着她，“你会说？”
一副“你有那么好心”的表情反而把半莘逗笑了。刚刚是带了迷惑的假笑，如今却是真笑，她点头说道，“你想听我就说。”
昔梓扔下糕点，一拍桌，“听！”
半莘支着头，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大半张脸，月牙形的暖玉发出莹白的光，因为休息不好她的眼睛越发像一泓秋水，蒙了层雾气，小小的唇抹了蜜似的，泛着好看的光泽。
泛着光泽的唇微微张合，她说道，“不过，你也得给我讲故事。”
“什么故事？”
昔梓一愣，视线从她的唇上移开，又很快反应过来，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想从她口中套话，她何尝不一样，人生在世，总是套路多于真情，亘古不变的道理，很好懂。
“你想听什么？”
半莘笑眯眯，“说说战神离舒，说说古剑昔邪。”
“你知道昔邪？”昔梓倒茶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敛去，“怎么突然问这个？”
半莘似乎没看见他突然转变的的神情，不徐不慢道，“机缘巧合下知道了一星半点，不过也仅此而已，再多的，却是想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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