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时候起，月城里的“自杀案”数量剧增，而洛汐骨也总能与死者扯上一星半点联系，警方却始终难以在那些案子上找到他杀的痕迹。

　　但正是因为有一些案子里的自杀方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警方在不得不以自杀结案的同时，也没有放弃继续调查。

　　这一系列“自杀案”被警方集中起来进行调查，并在暗中成立了一个调查组，余晖就是当时调查组的组长，刘彦等人也主动加入了其中。

　　但就在他们如火如荼的调查洛汐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

　　洛汐骨失踪了。

　　据说是从某一天早上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几天之后，孤儿院的院长，也就是洛汐骨的父亲夏恒到警局报案，余晖马上就收到了消息，组织了一队人在孤儿院附近日夜搜寻，但都无果。

　　没有绑匪电话，也没有发现洛汐骨遇害的迹象，案子最后只定义为失踪，但几乎没有人对她的存活抱有幻想，在警方对外宣布洛汐骨失踪的结论后，夏恒很快给她举办了葬礼。

　　就连刘彦和王明戈也觉得她那么年幼的一个小姑娘，失踪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但余晖没有放弃，在调查“自杀案”之余，他仍然在试图寻找洛汐骨活着的痕迹。

　　而余晖的死，也是一个悬案。

　　那一次因为人手不够，余晖不得不亲自去医院处理家属认领死者尸体的事情。有人在医院负一层发现余晖的尸体已经是三四天后的事了，那时正值盛夏，他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凶手却一直都没抓到。

　　说来奇怪，洛汐骨失踪，余晖死后，月城的自杀案消停了下来，那时王瑀狠了狠心，阻止了年轻气盛的三人组继续追查那些案件，他们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却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周珘看见的那个女白领溺死在池塘的案件和一系列与谢玲有关的案件发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月城又开始了一段很长时间的人心惶惶的日子。

　　之后，便是后话。

　　“听起来，很像文家姐妹的案子。”

　　段涵飞皱着眉开口，他隐约有些懂周儒文先让刘彦说出余晖故事的原因了。

　　“文家姐妹？”

　　周儒文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段涵飞不得不又花了点时间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其中夹杂着不少当时他私自行动得到的东西，木嘉和王蔚然听的津津有味，刘彦看他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这么说的确是那样，当时正是这种不合常理的自杀方式让他们起疑了，可是又找不到他杀的证据。”

　　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段涵飞突然明白了当初刘彦不想自己插足文家案子的原因，他看向刘彦，道了声谢。

　　“刘局，你当时不让我接触文清案是想保护我吧，因为意识到那很有可能是和当初的自杀案一样性质的案件，你是不希望我走了余晖前辈的老路？”

　　刘彦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差不多吧，但还是没能拦住你。”

　　“王老局长不也没能拦住你们吗？”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两那么像，何曾不是一样的倔强。

　　“看来已经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周儒文小口啄着杯子里的白酒，别有兴致的看着突然煽情的两人。

　　“当然不是，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释。”

　　段涵飞急忙开口，周儒文的解释可是千金难求的。

　　“我想再问一个问题，月城的瘟疫，是什么时候爆发的，只用说个大概的时间就好，比如多少年前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段涵飞感觉自己回到了原点，这个曾经他也纠结过的问题，现在又被人从箱底翻了出来。

　　“我是一年前才到月城的，所以我不清楚。”段涵飞首先答道。

　　“我比老大来的还晚呢，也不太清楚。”王蔚然跟着解释。

　　木嘉有些迷茫的看了看众人，有些犹豫的给出自己的答案，“大约二十年前吧，记得那时候我十岁左右，我爸妈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当时不懂事，觉得闷死了，还想方设法跑出去玩。”

　　刘彦沉着脸，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应该是快三十年了。”

　　这个答案他曾经对段涵飞说过，他那时说月城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发生过凶杀案了，这样的叙说其实也没错，因为自从瘟疫爆发后，月城元气大伤，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恢复过来，但这个城市已经注定回不去往昔的辉煌。

　　瘟疫像是一条时代的分水岭，在那之后，所有发生的人命案件都是“自杀”，无一例外。

　　饭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周儒文却像是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记忆里时间跟刘彦差不多，那时候我刚进学校任职没几天，因为瘟疫的事，学校停课了，我还拉着周珘在家里吃了好长一段时间泡面。”

　　刘彦也接着补充道，“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时候洛汐骨刚失踪没多久，余晖前辈也正是在那期间遇害的。”

　　“我肯定也没记错！如果是快三十年的事，我怎么还会有记忆呢？”

　　木嘉忙站出来解释。

　　“我没说你记错了，你也是对的。”

　　周儒文故意卖了关子，而且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打算说出来。

　　“你说什么？”

　　木嘉惊诧，如果没有人撒谎，也没有人记错，那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

　　但就在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的时候，周儒文故意无视了这个问题。

　　“段涵飞在医院看见的很有可能是过去余晖遇害时的情形，至于你竟然能和他交流……还记得我们在围谷监狱的时候吗。”

　　周儒文第一次提及监狱里的事，段涵飞有些猝不及防。

　　“你是说你第一次没有装疯，还提醒我藏在床底下的事？”

　　“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天出现在牢房里的是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些是瘟疫爆发时期死在围谷监狱的狱警和犯人。”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是段涵飞愿意接受的，但那双穿着老式皮靴的脚仿佛又出现在他面前。那个晚上之后，他特意观察过狱警们穿的靴子，很像，但的确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尤其是在材质和做工上，两相比较，就像跨越了时代的产物。

　　“我在围谷监狱待的那几年，看见过好几次那些东西了，我也不知道它们算是什么，但被它们盯上的人没一个活下来的，你一直问我最开始那几个狱友怎么死的，我想现在你找到答案了。”

　　“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

　　段涵飞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从文清死的那个早上开始，所有的经历都在悄然改变他的认知，直到今天，他已经再说不出世界上没有鬼这种话了。

　　周儒文像是明白他的感受，因此并没有追问，反而安慰似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你能看见余晖，或许只是一个偶然，别太在意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众人在饭厅说了许久的话，透过窗户不难发现天已经黑尽了，明月挂在天幕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满。王瑀上楼后一直没再下来，保姆说他已经睡下了，众人只好有些无礼的直接离开。来时大家都挤在刘彦的车上，回去的时候也只能拜托刘彦开车送他们。

　　也许是今天听了太多不愉快的往事，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平常最爱闹腾的木嘉也用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反倒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王蔚然怯怯的开了口。

　　“周先生，我能问问关于我遇到的那些事吗？”

　　一起在别墅里住了两天，再加上木嘉随口提起过，周儒文大概也知道了王蔚然遇见的那些异象。

　　除了在书房惊叫出声的那一次，王蔚然都尽量不在众人面前暴露出异样，但他常常看见某个东西就愣住的行为让所有人都清楚，他身边发生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停止，反而有愈加频繁的迹象，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王蔚然一直瞒着，假装自己很好的样子。

　　今天周儒文给段涵飞解释余晖事件的样子让他抱了一丝希望，也许那些事情并没有真正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他心里的害怕是真的。

　　“那样的事我还没有遇见过，不过显然对你没有什么恶意，你不用太担心，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情，毕竟害怕也没什么用。”

　　王蔚然淡淡“嗯”了一声，看起来忧心忡忡，显然是没有放下。木嘉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安慰，“没事的，我们都在。”

　　刘彦这时却十分不应景的插话，“小王，你多久没去上班了，别整天跟着木嘉瞎混，好的学不到，倒是学会翘班了。”

　　王蔚然委屈的瘪着嘴，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我不就两天没去吗，现在这种情况，刘局你也忍心我去局里给他们做牛做马？”

　　现在段涵飞被炒了鱿鱼，木嘉去不去上班全看心情，王蔚然一个人在警局里，估计会被欺负至死。

　　“别的我不管，你明天得按时给我去上班。”

　　王蔚然耸拉着脑袋，有些丧气。

　　“是……”

　　他这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是让一直沉默的段涵飞开了口。

　　“刘局，要是没什么事就别让他去了，毕竟是非常时期，他一个人木嘉也不放心。”

　　木嘉在旁边跟着附和点头。

　　“当然是有事才找他。阿诚管着档案室，最近要找一些很久以前的卷宗，工作量太大，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又不敢信外人，老段现在不适合去局里，就只好让小王去了。”

　　刘彦耐心的向三人解释，木嘉小声嘟囔着。

　　“我也可以去啊。”

　　“你这个大小姐，我请得起吗？”

　　木嘉哼了两声，档案室里堆满了卷宗，平常又没人去打扫，满屋子的灰尘，她的确是不愿意去的。

　　解释到这个地步，王蔚然也不好再拒绝，只得答应下来，反正局里其他人也不敢惹冷冰冰的楚诚，他也就不怕会有人把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丢给他了。

　　“你们要是还不放心，我让阿诚忙完把小王送回别墅总行了吧。”

　　王蔚然听后哑然，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哪还需要别人送他回家。

　　“不用了，那样多麻烦前辈。”

　　“这可不只是为了你，阿诚跟我提过几次，周回来之后，他们俩还没见过面。”

　　王蔚然禁声，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了。

　　一直没有参与对话的周儒文突然侧过头看向开车的刘彦。

　　“他要见我？倒是稀奇事情，他那么冷淡的性格，难得能对谁感兴趣。”

　　刘彦笑了笑。

　　“不过是老朋友叙旧，你别看阿诚平常不怎么热情，但当初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始终是重情义的。”

　　“是吗。”

　　周儒文最后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段涵飞隐约觉得他和楚诚之间或许有什么过节，虽然周儒文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似乎是不太愿意见楚诚的。

　　时间过得很快，刘彦的车驶过略显凄凉的街道，最后停在木嘉的别墅前，几人与他道过别就回去了，段涵飞也打算回去洗个澡睡觉的时候刘彦叫住了他，示意有话要说。

　　周儒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刘彦的小动作，但只冷冷瞥了一眼，直直的走进了别墅。

　　等其他人都走远了，刘彦靠在车上，静静点了一支烟。

　　“老段啊，我或许得给你道个歉。”

　　“是因为文清案？”

　　刘彦无奈的笑了笑，手上的香烟燃烧着，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显得分外明亮。

　　“有一部分是吧。”

　　“那还有一部分是什么？”

　　“我当时跟你说把你弄进看守所是木嘉的主意，事实的确是那样，但送你去围谷监狱却完全是出自我的私心。周当年躲进监狱，或多或少也有我的原因，这些年他宁愿在监狱里苟活也不愿意出来帮我，我算是利用了你，周大概猜到这一点，所以才对我不待见。”

　　段涵飞想起他们出狱那天，刘彦开着车去找停车位，周儒文告诉他别相信刘彦。

　　“你们之间是有过什么矛盾吗？”

　　刘彦把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你们最近不是在听他讲故事吗？或许他会说的。”

　　不等段涵飞追问，刘彦兀自打开车门上了车，临别时还向他挥了挥手。

　　 喜欢失落迷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失落迷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