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段涵飞因燥热和虫鸣惊醒，一张惨白枯瘦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他被吓得大叫一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面前的周儒文一把推开。

　　“你干什么？！”

　　明明睡觉的时候他还像个被压迫很久的人一样在角落发抖。

　　周儒文一反刚才的安静，咿咿呀呀乱叫着跑回离段涵飞最远的那个角落，重新抱着头蹲下来。

　　段涵飞正懵着，这时狱警们闻声而来，一打开门就看见貌似很害怕的周儒文，又看了一眼段涵飞，竟然恶狠狠地指了指他，警告道，“新来的，别闹事！”

　　直到狱警离开，段涵飞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凝视着周儒文，看不透他那副瘦弱的身体里藏着怎么样的目的。

　　与此同时，木嘉正因为赵宇的案子头疼着。

　　段涵飞家已经完全被她和王蔚然改造成了一间办公室，白色的台灯灯光下，连着木嘉的脸也变得分外苍白，眼睛下的黑眼圈就显得格外明显。

　　木嘉盯着一份文件发呆，眉头都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把手上的笔一摔，到阳台上来回踱步。

　　王蔚然本来睡在沙发上，被木嘉摔笔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看见她徘徊的身影。

　　他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太困。

　　“木嘉姐，你怎么还没睡？”

　　王蔚然记得自己睡觉的时候木嘉不是已经回卧室了吗？

　　木嘉仍然来回踱着，甚至没有分一点目光给他。

　　“你说一个周围邻居眼里的大好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呢？家里只有一家没什么生意的面馆，有谁会冒着风险去绑架他呢？”

　　王蔚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是入魔了啊。

　　“我们不是已经打听到赵宇可能在和一个女人偷情吗？也许是他们私奔了呢，只要明天去查通话记录找到那个女人就好了。”

　　“偷情？不过是他老婆的自卑在作祟罢了。”

　　“不管赵宇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总之我们可以先找到她再说嘛。”

　　木嘉突然停了下来，她靠着墙，一脸疲倦。王蔚然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正想劝她赶紧去睡觉，却猝不及防听见她说，“蔚然，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蔚然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啊，木嘉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如果是我，一定想不到再以路人的身份去找赵宇的老婆，毕竟警方已经早就录过口供了。”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木嘉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意外的在里面摸到了从前用于给段涵飞戒烟的糖果，她默默把糖果握在手心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我说的是关于段涵飞的事。”

　　王蔚然更懵了，但他隐约猜到关于段涵飞入狱的事在背后有什么猫腻。

　　那天他亲眼看着木嘉因为段涵飞彻夜不归为他的安危担心，却也亲眼看见她在段涵飞被捕时不为所动，虽然一直对这件事心存疑虑，但他相信木嘉，知道她不会做什么伤害段涵飞的事，也就一直没有问。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把段涵飞送进看守所里去的，但她显然正被这件事折磨着，并且开始了自我怀疑。

　　“姐，虽然我这个人不怎么可靠，但听你吐吐苦水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做一下的。”

　　木嘉看着少年的微笑，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朦朦胧胧就像发着光。

　　“他的嫌疑被我和刘局放大了，是我们故意把他送进去的。”

　　尽管早猜到会是这样，但王蔚然还是不敢相信，木嘉和刘彦两个段涵飞最信任的人，竟然是把他关进看守所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啊？明明……”

　　明明段涵飞才像是唯一可以破解一切谜题的人。

　　但他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当时刘局也是反对的，是因为我的坚持，他才勉强答应了我这个计划。作为交换，我来负责案件的暗中调查，用段涵飞用的方式。”木嘉向他解释完，最后只有苦笑，“但看来身为法医的我的确不适合查案呢。”

　　“木嘉姐……如果是老大的话，他会做得更好。”

　　犹豫再三，王蔚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这是对木嘉的否定，也是对她莫名其妙把段涵飞送进看守所的行为的质疑，但这也是无法被辩解的事实，身为法医的她，也许在人际关系上处理的很好，能够比段涵飞更轻而易举的得到特殊情报，但在结合各种线索破解案情方面，这显然不是她所擅长的。

　　木嘉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才开始苦恼。

　　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她，哪怕对着最齐全的文档报告思考一夜，也完全毫无头绪，而她越是拖着，段涵飞就会在看守所里待得越久，她的心就越慌。

　　“你不知道，这个城市越来越不正常了，我不想要什么真相，也不想为死者讨什么公道，我只想他活着，你活着，我们大家还在一起就好了。”

　　木嘉手扶着窗框，她的手似乎很用力，骨节泛白，在月光下她的皮肤就像透明的，每一根血管都清清楚楚。

　　“可是把他送进看守所有什么用呢？”

　　这两者似乎完全没有关联，难道保护他意味着把他关进监狱吗？

　　“《人间恶魔》那本书你也看过吧。”

　　王蔚然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人间恶魔》里结局主角团几乎被杀人魔杀尽，警方却仍然对案件真相无能为力，最后一个主角为了活下来，揽下罪名把自己关进了监狱。

　　“可那只是一本小说啊！”

　　他不相信木嘉会疯狂到相信一本虚构的小说的情节，还因此真的把段涵飞坑进了看守所里。

　　“小说吗？”木嘉抬头看向天边那轮圆月，侧脸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虽然一直被称作禁书，但这本书仍然常常爬上各大网站的热搜榜，并且很轻易的就能找到资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蔚然摇了摇头。

　　木嘉的神思飘到远方，顺着回忆回到了《人家恶魔》那本书刚上市的那一天，她走在书店里无意间瞥见，明明没什么兴趣却还是买了下来。在后来的回收事件里，她虽然把书送了回去，但留下了一本复印版。

　　“因为它需要被世人看见，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它是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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