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涵飞和木嘉两人走了以后，刘彦一直挺直的背弓了下去，他显得很疲惫，而这疲惫几乎压垮了他。

　　他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背的滚瓜烂熟却已经好几年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

　　随着几声嘟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老师，我是刘彦，好久不见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对于那人的冷漠，刘彦并不介意，反而更加恭敬。

　　“您明天有空吗？我希望能去拜访您。”

　　“早上过来吧，顺便吃个午饭。”

　　老人的声音还是同样的冷淡，但刘彦高兴的不行，连忙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刘彦拉开自己右边最底下的那个抽屉，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文件，最上面是一个相框。

　　照片上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较年长的男人的手搭在少年肩上，他气质儒雅，像个做学术的教授，但眼里又有常人没有的锐利。少年笑得灿烂，俊朗活泼，意气风发，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

　　而照片的背景正是月城警局的大门。

　　刘彦把相框拿出来，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少年，最后只余下一声叹息。

　　晚上木嘉收拾完东西，安排人把张慧的尸体送到月城第一医院去，走出办公室就看见走廊里等待已久的段涵飞。

　　“不错嘛，挺讲信用。”

　　木嘉挑眉看他，眼角有藏不住的喜悦，显然气是全消了。

　　“木大小姐您请。”

　　段涵飞从她手上接过手提包，做了个请的手势。木嘉憋着笑，他这模样倒是和从前家里的司机很像。

　　两人到了停车场，木嘉上了副驾驶，刚系上安全带，黑漆漆的后座底下就跳出一个人来。

　　“哇呜～”

　　木嘉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那个黑乎乎的脑袋上。

　　王蔚然捂着头痛哭流涕，段涵飞在旁边笑得人仰马翻。

　　“臭小子，你当木嘉是寻常小姑娘呢？他连死人都不怕，还怕你这点小儿科吗？”

　　木嘉冷冷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王蔚然继续捂着头抱怨道，“木嘉姐，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木嘉不仅没放过他，还伸手在他脑袋上又敲了两下。

　　“亏我平时护着你，你就整天跟着段涵飞闹腾，下次再吓唬我呼你头上的可就不是手了，我的手术刀可是随身带的。”

　　她说着还故意在王蔚然面前比划了两下，吓得他连连后退。

　　“姐，不是我的错，是老大叫我干的，你去解剖他！”

　　段涵飞看笑话不成，反被诬陷了一次，木嘉全程恨恨的看着他，他只能僵着身子假装自己只是在认真开车。

　　回到家里，唯一的一张床自然是木嘉的，段涵飞和王蔚然只有睡沙发的份儿。

　　木嘉累了一天，早早的洗了个澡就上床睡了。段涵飞心里有些烦躁，就在阳台抽起了烟。

　　王蔚然洗漱完毕后过来和他说晚安，却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老大，刘局安排了一个记者明天采访文小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段涵飞也是有些诧异，现在文清案的结果还没有定下来，文冰只能算是犯罪嫌疑人，怎么刘彦就让人去采访她了呢。

　　而那个所谓的记者，段涵飞有八分把握就是蓝若薰。

　　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出现在文家的门口，到后来出现在张慧案现场，都透露着一丝古怪的气息，虽然说凶案现场记者来的早很正常，但她也太早了吧。

　　“那个记者有很大的问题，我受限制不能接近文冰，你明天帮我仔细盯着点。”

　　王蔚然虽然不太明白一个记者会有什么问题，但段涵飞的话他是每个字都信的。

　　“老大，还有一件事我也不太明白。”

　　段涵飞赏了他一个白眼。

　　“大晚上不睡觉净瞎想些什么啊。”

　　“我可是认真在问的，你要是喜欢木嘉姐，那干嘛不干脆和她在一起呢？如果不喜欢，现在这样不是只会让她多想吗？”

　　段涵飞没想到王蔚然会问这个问题，他一时无言，沉默了下来。卧室的房门紧闭着，他手里拿着烟看向那个方向，眼里的感情复杂莫名，说不上热切，却又有说不出的深情。

　　指间的香烟继续燃烧着，是这个黑暗的夜晚里唯一明亮清晰的光源。附近算是月城的郊区，远方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这个城市没有夜晚的霓虹闪烁，酒醉灯迷，它是那么的宁静，却又那么的让人不安。

　　“我这样是不是就是你们平时说的渣男啊？”

　　段涵飞最后吸了一口即将燃尽的烟，把烟头从面前的黑暗里丢了下去，王蔚然想阻止，然而为时已晚。

　　“这样的行为不太礼貌是吗。”

　　他连着两个近乎自嘲的问题砸的王蔚然晕头转向，王蔚然知道他肯定还有其他话想说，只好支支吾吾道，“也不是啦。”

　　段涵飞笑了笑，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新的香烟点上。他其实已经好几年不怎么抽烟了，只是也许最近的压力太大，老毛病又犯了。

　　“木嘉还说你小子跟着我闹腾，你是护着她的才对吧。你们总是想把我和她撮合在一起，但她是一个拥有家族企业的大小姐，做法医不过是个兴趣，什么时候不想干了回去继承产业还是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呢？我什么也没有，这间被你们嫌弃的房子还是借的刘局的钱租的。你要是真为她好啊，就劝她早点改变想法吧。”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无尽的夜色映在他眼里，犹如看不到底的深渊。

　　王蔚然有些为他难过，可又有些不甘。

　　“老大，木嘉姐不会是在意这些的人，你不也说过吗，他和普通人不一样。还是说，你不喜欢她？”

　　段涵飞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少年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喊痛跑开，他继续站在那里，脊背反而更加直挺。

　　“你小子要是把这股执着的劲儿用在查案上多好，跟个女人似的八卦。”

　　王蔚然拍开他的手，催促道，“女人就女人吧！要不是跟你和木嘉姐有关的事情我会这么穷追不舍吗，你快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啊？”

　　段涵飞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然后手指着天幕上高悬的明月。

　　“我很喜欢木嘉，从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我们之间有扯不断的联系。可是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了，你看那个月亮，所有人都喜欢它，我也喜欢，但我不会妄想去触碰它。”

　　王蔚然楞楞地听着，夜风有些凉，冻得他再说不出话来。

　　卧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摔在墙上，发出的声音让段涵飞和王蔚然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木嘉穿着一件及膝的睡裙，整个人几乎呈大字站着，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多晚了不睡觉，说话那么吵，还抽烟，不知道吸二手烟对身体不好吗！”

　　木嘉吼的两人一愣一愣的，直到她又用力把门关上，段涵飞也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蔚然咽了口唾沫，拉了拉段涵飞的衣服，“老大，我睡了啊。”

　　段涵飞僵硬的点点头，目光投向卧室的方向，一直没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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