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涵飞不知道楚诚在想什么，也没闲情去探究他的想法，眼前的糟心事太多，他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件下手了。

　　乱七八糟的工作室似乎在向他们昭示周儒文现在的处境有多混乱，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多少有些情谊，段涵飞失落的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无意中发现了周珘的笔记本。

　　笔记本翻开倒扣在地上，被几张A4纸遮住，段涵飞很是好奇，周珘的东西周儒文一向十分爱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让他连这个都不在意了呢？

　　趁着楚诚不注意，段涵飞悄悄把笔记本装进了口袋里。

　　“只是待在这里也无法弄清楚周先生去了哪，现在又没有线索，楚哥，你如果有消息再联系我吧。”

　　“就打算回去了？”

　　段涵飞注意到楚诚说话时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段涵飞捏着口袋里笔记本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嗯，总是这么熬夜也不是个事儿啊。”段涵飞伸了个懒腰，悄然侧过身去，掩盖心里的猜疑。

　　“那你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会儿。”

　　段涵飞猜到他要找笔记本，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两人简单告了别，段涵飞下楼时还有些心理阴影。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段涵飞跨着大步向前走，直到转身看不见工作室的窗户后，他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拨了刘彦的号码，但拨号键还没按下去，他突然想起刘彦现在还处于“失踪”状态，这个电话大概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

　　收好手机，段涵飞无奈的抬头望天，墨色的天幕上只稀疏的镶嵌着几颗星星，要是放在从前，必然是还有一轮圆月的。

　　这段日子已经入秋，夜风有些凉，段涵飞拉了拉外套的领子，双手插进口袋里，向着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在刘彦失踪这件事里，还有一个貌似无足轻重却让段涵飞十分在意的角色，这个点回家太早，趁现在有空，他想着自己得去找她好好谈谈了。

　　原本是权当散步，但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想不通要先走，而不是蹭楚诚的顺风车呢？但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晚了，也许是怀里揣着楚诚要找的笔记本，他总觉得有些心虚，不敢再去招惹那个瘟神。

　　大约是天亮的时候，段涵飞终于站在了警局门口，他只觉得双腿发软，恨不得找张沙发坐下再也不起来。身上就像是结了霜，外套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还有点湿，他猜自己大概是胡子拉渣的狼狈模样，显然不太适合见人。

　　轻轻推开质感厚重的木门，咖啡的香气瞬间缭绕在鼻尖，晚上一般没有客人，店里大部分的灯都关上了，只有柜台边那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照亮一片空间。

　　代默言原本在沙发上睡着了，铃铛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就睁开了眼睛，那双一向温柔的眼眸里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做恶梦了？我就说要少看恐怖片嘛。”

　　段涵飞坐在高脚凳上，貌似闲散的看着从柜台后面站起来的代默言。这是第一次他推门进来时没有听见代默言温柔的说“欢迎光临”，也是第一次他来时她没有在看恐怖片。

　　但愿这样的第一次是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代默言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钟，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么早，有事吗？”

　　能在这个点登门的人，总不会是来喝咖啡的，更何况来人身份特殊。

　　“有啊，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问问你。”

　　代默言的手紧紧握着玻璃杯，甚至在上面留下了五个手指印。她看着段涵飞，总觉得那张带笑的脸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说来听听。”

　　“赵婆婆的葬礼你去了吗？”

　　并没有像段涵飞想的那样惊慌失措，代默言神色不变，只是语气冷了好几个度。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那我换个说法吧。”段涵飞假装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变化，甚至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一只手的手肘抵在柜台上，“你和赵婆婆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顾倩影和赵婆婆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牵绊，才让她一生无儿无女，却在死前还想着一个在法律上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他故意把话说的很过分，就是为了激怒代默言，但似乎代默言比他想的还要能忍的多。

　　“蓝若薰还是去找你了吗。”十分肯定的语气，没有丝毫怀疑，“看来她也没有多厉害。”

　　段涵飞仔细去品她说的话，无端在里面听出了一种大快人心的愉悦，似乎蓝若薰的挫败对她而言就是最甜美的东西。

　　“这样的语气还真不像你。”看来江南温润的风雨偶尔也会具有攻击性。

　　代默言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他的揶揄。

　　“你们俩很熟吗？”

　　代默言垂眸，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摩挲，声音低沉的就像满室苦涩的咖啡香。

　　“不算很熟，她也就杀了我三四次吧。”

　　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教会了段涵飞不把听起来怪诞的话当做笑话，更何况代默言的表情可不像在跟他开玩笑。段涵飞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殆尽，他一直希望代默言能把隐瞒的事情说出来，但没想过会是这样。

　　“你……死过三四次？”那她现在到底算是人，是鬼，还是怪物呢？

　　“你的思维还真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代默言没想到他会什么都不问就直接信了，一时间反而不能接受现实的变成了她自己。

　　“和常人一样大概早就进精神病院了，我既然问了你，就自己会判断你的答案到底可不可信。”

　　代默言看着他，突然笑了。

　　“也许你真的会是那个小清要找的缺口。”

　　段涵飞耸耸肩，他至今仍然不明白“缺口”的具体含义，但现在他就只把它当做赞扬好了。

　　“所以你的秘密能说出口了吗？”

　　代默言松开了握着水杯的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针织外衫，守着一切的时候她常常觉得自己只是一座活着的坟墓，现在终于有人把她从地下挖了出来，竟然意外的轻松。

　　“我，文冰，文清，沙栗，汐骨，我们是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们也是一起死在那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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