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儒文突然停止了讲述，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人才发现自己听故事听的入神，竟然不知不觉憋了一口气，几乎窒息。

　　“谢玲到底对王明戈说了什么？”

　　周儒文看一眼发问的段涵飞，淡淡开口。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后来的事发展的很出人意料，我甚至来不及问问他。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问他了就好了。”

　　周儒文也许是说的有些口渴了，自己接了一杯水，靠在窗沿上小口啄着。

　　“如果问了，结局会不一样吗？”

　　段涵飞就像个勤学好问的学生，一股脑把想问的都问了出来，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的周儒文抿紧了唇，握着玻璃水杯的手指节泛白。

　　“不会，最多也就是死的明白些。”他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我就算现在才死，也不见得死的清楚。”

　　客厅里陷入沉默，段涵飞，木嘉和王蔚然三个人都是看过《人间恶魔》那本书的人，虽然这两天来听周儒文的叙述有太多出入，但事情走向是不变的，他们都知道周儒文停下来的原因是什么，而作为当年事件的局外人，他们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评论什么。

　　周儒文侧身靠在白色的窗沿上，脸的一半暴露在不那么强烈的阳光下，另一半在别墅的阴影里。他默默放下水杯，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

　　旭日缓缓升起，辉光落进他的眼里，里面仿佛藏着潋滟水光。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别墅里的气氛还是很沉闷，好在王蔚然先反应了过来，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天不见的刘彦，不过大早上看起来他的精神也不怎么好。

　　王蔚然引他到沙发上坐下，又去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从始至终周儒文都没什么反应，即使在往昔的故事里，两人也没有太大关联的样子。

　　“我的老师听说周回来了，想请他吃顿饭。”

　　刘彦直接表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焦点又落在了周儒文身上，然而他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不见。”

　　刘彦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苦笑了一下。

　　“就当是为了周珘，去一趟吧。”

　　周儒文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

　　“什么时候？”

　　“现在，我就是来接你们过去的，收拾收拾就走吧。”

　　段涵飞有些懵。

　　“不是说见周先生吗？怎么又变成我们了？”

　　面对段涵飞，刘彦就不那么客气了，反而把在周儒文那儿受的气一并发泄了出来，赏了他一个白眼。

　　“你的‘英雄事迹’老师也听说了一些，说也想顺便见见你。木嘉有段日子没去过了，索性都去吧。”

　　木嘉听见这话，干笑了两声，转身跑上楼换衣服了。

　　这一别墅就她那么一个女人，段涵飞估计刘彦说的“收拾收拾”就是指她了。

　　王蔚然显然还在状况外，他慢慢凑近段涵飞，小声问他。

　　“老大，刘局的老师是谁啊？很厉害吗？”

　　段涵飞白了他一眼，这个翻白眼的习惯还真是一脉相承。

　　“上一任警察局长，你说厉害吗？”

　　王蔚然沉默了一会儿。

　　“那他和周先生有什么关系？和周珘又有什么关系？”

　　段涵飞突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膀。

　　“蔚然啊，趁早换个职业吧，没准还有活路。”王蔚然看着他悲悯的眼神，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就见他接着说道，“看故事的走向，周珘应该是和王明戈在一起了，而这个王明戈呢，正好就是刘局的老师王瑀局长的独子。”

　　王蔚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感叹道，“难怪他那么年轻就混的那么好了。”

　　然而段涵飞却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他，“地位是跟实力挂钩的，王明戈混的好可不只是因为他是警察局长的儿子那么简单。”段涵飞默默走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最后木嘉换了一条淡蓝色的碎花长裙，段涵飞说她装嫩，差点没被扫地出门。

　　一群人挤上刘彦的车，向着月城郊区开去，一路上有段涵飞和木嘉这对冤家，十分闹腾，倒也不觉得时间长。

　　几人到的时候，王瑀在院子里种花，他年纪实际上很大了，却显得精神抖擞，至少脸色看起来比他们几个人都好。

　　老人很和蔼，看见他们到了，自己先去洗了沾了泥土的手，又出来一一向他们问好。

　　“木嘉小丫头今天有时间来了？难得我糟老头走之前还能见你一面。”

　　木嘉笑嘻嘻跑过去挽着老人的手，就像个孝顺的孙女。

　　紧接着就是段涵飞，王瑀先是看了看他，又看看木嘉，一副了然的神情，段涵飞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老局长也八卦？”

　　王瑀拍了拍他的肩，十分赞赏的模样。

　　“你那些事我大多有听说，年轻人很有前途，好好努力。”他说完，还趁着刘彦不注意，小声补充了一句，“别看刘彦现在这样，那小子年轻的时候和你一个样。”

　　段涵飞心里百感交集，这算是在夸他吗？

　　王瑀对王蔚然没什么了解，好在两人同姓，也算是本家，王蔚然握着王瑀的手半天才撒开。

　　最后只剩周儒文，他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王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红了眼眶。也不顾他冷漠的神情，王瑀颤抖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周，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个中年丧子，一直表现得乐观开朗的老人，此刻竟有些哽咽。周儒文有些动容，迟疑的拍了拍老人的背，算是安慰。

　　这段时间王瑀的身体已经有变差的迹象，但他自己不愿去医院，别人也劝不好，只能依着他。段涵飞猜测这次见面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也许他自己知道如果再不见一见故人，就再没机会了。

　　早上的见面让王瑀的情绪波动太大，不得不吃药休息。段涵飞他们来的有些早，还不到午饭时间，只好随便在小楼里逛逛。

　　刘彦没有放弃联系医院，就先离开了。好在小楼里到处都是老照片，几人看着也不无聊。

　　也许王瑀是个怀旧的人，小楼但凡是有空白墙的地方都挂着相框框起来的照片，有年代久远的黑白照，也有彩照，段涵飞甚至看见了王瑀年轻时在警校的照片。

　　段涵飞无意发现周儒文盯着墙面发呆，他走过去，顺着周儒文的目光看见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看起来有些青涩，对着镜头微笑，就像夏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而他怀里抱着一个女孩，长着一张娃娃脸，正在俏皮的吐舌头，两个人看起来很幸福。

　　“这就是王明戈和……周珘？”

　　周儒文“嗯”了一声，伸手碰上女孩年轻的面容，就像从前他喜欢揉周珘毛茸茸的脑袋那样温柔。

　　“她……是怎么死的？”

　　周儒文没有像段涵飞害怕的那样回避这个问题，他反而笑了笑，找了张最近的沙发坐下。

　　“又想继续听故事了？”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面对着一群孩子的老人，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木嘉和王蔚然也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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