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我打开门,一名仆人随即跟上。
“主人说你不可以跑太远。”
“他只说我不能跑太远,也没说多远,古堡外头吗?”
回到古堡之后,冷岩不再限制我的行动,只是需要有人跟随才能保证我的安全。
仆人顿时不言语,这个问题难倒他了,一张清秀的脸蛋充满稚气,双手总是恭敬的放在前方,身材瘦弱修长,仿佛还是未成年的模样,我保护他还比较可能。
“诺,昨天我做了一个噩梦,吓得冒出一身冷汗,你快去帮我洗一洗或是换一套新的进来。”我向他使眼色。
“是。”仆人二话不说立即动作,抱起冬天的棉被准备往外走。
“等一下我换一套衣服,没有我的允许不进来,知道吗?”在门口前我拦住他。
“好的。”仆人没有多想,棉被快要遮住他眼前的视线,走路摇摇晃晃的。
古堡的仆人跟得很紧,也很笨,三言两语便让我打发,等到他出去,我便悄悄的关上门偷溜。
自从知道琴要来,每天利用各种借口跑到塔楼的顶端,向着窗户发呆,希望两人能够借此见上一面,这是对我而言唯一有意义的事。
顶楼上方有一个长方形敞开的窗户,冷风呼呼的经过,有的时候穿上斗篷依旧受到寒冷的侵袭,待久了身子总是承受不住而不自觉哆嗦。
从这边看出去,宛如一副图画,冬日的景色稍微黯淡了点,不过窗外青碧的蓝天和漂浮的白云还有地面上墨绿色的草地,自然而然形成一副动人画面,看很久也不腻。
偶尔有人经过,只是豆般的大小点,在一条约莫手指粗的小径上行走,从一个点消失到另外一个点,时间在这其中不知不觉流失,依旧等不到期盼的人。
古堡的大门约莫在上午时刻有仆人进出,大部分是朱利安带领几名仆人,终点是远处那一端热闹的沿岸市集。
从他频繁进出来看,有几次我猜疑他就是杀我的人,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不过,在任何事情没有得到验证之前,不能排除古堡内的所有人。
今天,巴顿拉来一台马车,后头装满两个大木桶,里面不知道装什么,跟另外一个穿斗篷的人站在门口,汤姆出来答话,留他一人站在门口,巴顿在他耳边说了一会儿话,手在空中挥舞,似乎在赶他走,他目送巴顿进去古堡,沉重的铁门关上时,他盯着栅栏半响不动,海风把他的斗篷吹跑了,露出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我睁大了双眼,鼻腔有一股酸涩的粘液,眼眶不自觉满溢,向空中大喊:“夏河,夏河。”
他没有看到我,只是对着门发呆。
“夏河,是我,我在这里。”我用力大喊,风立即把我的话剪碎了,猛烈的风灌入喉头,干涩的令人作呕。
他听不到我说话。
我举起手不停挥舞大叫,要引起如豆般大的人注意。
他失落的低头,在转身前又停留了一会儿,百般不舍的背过身去。
“夏河。”我双手在窗台上,把身体探出去,用尽全力声嘶力竭的喊他的名字。
“他是你的情人吗?”耳后有一个婉转清亮的声音响起,我诧异的把身子转了过去,瑟西穿着斗篷立在身后。
“不是。”把头歪向另外一边,喉咙青涩哽咽,泪水缓缓的从脸颊掉落下来,刚才风干的泪痕紧紧的咬着皮肤,用手一抹,才知道是哭了。
“你不懂你的心。”她的脸色比起前天稍微好一点。
“我是不懂,你呢?你懂吗?”我反问她,如果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为什么甘愿待在达伦的身旁呢?
“我懂,所以过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背过我无奈的笑。
“你很幸运,这座岛只有你一个女巫。”
“我知道主人是不相信我,总觉得夫人的流产是因为我施法的缘故。”瑟西走到窗户边,迎着风望向遥远的一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其实,亲兄妹结婚是很容易造成基因突变。”
原来她是知道真相,我扬起眉毛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你觉得他们会听吗?就算基因上异常,生下来的孩子有可能产生极大的问题,又怎么可能会在腹中流产呢?”
从她的口气来听,还有另外一个部分是我不清楚的,我问:“是你造成的吗?”
“不是。”瑟西摇头,双手抱在前方,目光放远。
她跟我认识岛上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能理智的跟我讨论事情,我问:“那天在餐桌上,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什么?”
“我是女巫,怎么会不清楚?”瑟西扬起嘴角,意味深长的对我笑。
“为什么还帮我,你不怕我会对付你吗?”
“因为我觉得你的内心有一部分是很柔软。”她把头转向窗外,淡淡的说:“从上一个世纪开始,许多人利用女巫来相互残杀,难道这些历史的教训还不够吗?真正残忍的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给你挂上任何牌子,就可以大刀一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她对女巫似乎有很多了解,或许多问一些关于符咒的来龙去脉,对我有所帮助。进一步试探:“你画过五星芒,是吗?”
“你怎么知道?”
“我在墓地见过你一次。”
“那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够轮回转世,再回到我的身旁。”她的目光充满希望,柔和的抚摸肚子。
我没想到她会跟我说如此私密的事。
她继续解释:“这是巫师里最高级的咒语。”
“可以告诉我它的用途吗?”
她疑惑的打量我。
“请你告诉我。”我的态度十分坚决,令她不可拒绝。
“那是需要活人献祭加上五星芒的高级仪式,只要画下五星芒,一直保持相同的意念,力量足够强大便能成真,不过,现在已经很少人使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的。”
她说得跟先前女巫的一样,只是少了咒语的部分,我问:“咒语呢?咒语是什么?”
“不需要,咒语只是加强施法者心中的执念,若是当下的意念过于强大,是不需要咒语的。”
“如果完成施法者的愿望,被施法的人是不是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我往前走进一步再次确认。
瑟西顿了顿回答:“不能,因为他改变了原来的轨迹,所有的一切开始重新排列,不过命运之神会眷顾那个人,让他得到他想要的。”
“命运之神用什么方法?”
“没有人会知道。”我的问题像是问得太多太复杂,她解释:“有的时候太过于想要扭转命运反而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顺其自然,命运之神会用不同的方式带领你要去的未来。”
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另外一件事,问:“你对我施过法术吗?”
“没有。”瑟西笑说。
还以为她会因为我的误会而急于辩解,没想到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带过,对于旁人的误解无动于衷,我在一旁打量她,她始终保持相同的姿势,过多的动作像是会泄露一些秘密似的。
冬日的太阳慢慢移动到头顶,窗内的光影随之变化,沙地上的草木借此徜徉在日晒的温暖中,只有古堡内是阴森寒冷的风。
古堡内没有张永的脸孔已经得到证实,为什么我会以为见过他,而他确实是如实出现在我眼前?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我继续追问:“我曾经看过以前出现的人呢?你是岛上唯一的女巫,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得到这件事。”
她一听立即就明白,笑说:“你是吸了迷幻药。”
“那是什么?”
“是一种曼陀罗花制成的,吸入之后容易造成晕眩,吸入者会出现幻觉,甚至会看到不可能出现的人,不过,这种幻觉对于吸入者是非常真实的,最主要是对于吸入者内心的想法由内向外表现出来而已,只要是懂得配方的人都会使用,吸入过多甚至会昏迷死亡。”
“古堡内有这样的东西吗?”
“应该是有的。”
“谁?”
冬日的风不经意的从窗口灌入,瑟西的斗篷始终紧实的合上,只有头发迎着风飘扬。
她不肯说,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不是你想害我,一定是有人想害我,是吧!”她不说,我刻意绕着圈子打转。
“汪萍,你身上有一部分是主人要的,而这个部分是其他人不能取代的,所以他们想办法要破坏这样的关系。”从她的话语约略能明白,女巫另外一种身份是成为主人的妻妾,尤其像缇娜这样危危可及的地位,只要有一个不太正式的人进入,原本建立起来的关系很容易就此破裂。
“可是,主人他并不喜欢我。”
“为了他自己,他必须要的。”
“你说这样的话倒令我惊讶。”前几天我们还争吵过,怎么可能?
“因为,你是女巫。”
“我!当女巫并不是我自愿的,倒像是莫名其妙栽入。”
“没有什么自愿不自愿,女巫的身份肯定也有你想要的东西,才会让外界的人误以为你是,我说的没错吧!”她那双淡绿色的瞳孔正对我,直接看穿我的心事,在她面前,所有事情无所遁形,她拥有成为女巫最好的知识和态度。
“你呢?你也是好人,为什么要当女巫呢?”我不解的问。
“哎呀!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了。”仆人气喘吁吁的从阶梯上跑上来,打断我们说话。
“拜托,下次别乱跑了,万一让主人知道,我的工作肯定不保的。”年轻的仆人额头上全是汗水,他摘下帽子,模样十分狼狈。
“汪萍。”瑟西嘴角微微抖动,淡褐色的眼睫毛低垂的要盖住绿色的眼珠子。
“当了女巫之后,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她的眼眸一闪,流露出更多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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