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赵深归从失踪到回归，身上一清二白，所带之物不过三两样，尽数如数回归。

　　如今赵卿玄细细想来，唯一没能带回的，只有那么一样——赵深归的肉体。

　　他自回归起，就是生魂的状态。赵卿玄原本猜测，大概是自己“功力不足”，或是回归途中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魂回来了，身体却不见了。

　　也曾猜想，小叔叔的身体，或许是被落在了“天衍楼”，但却没考虑过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说——肉体根本就是被当做代价，抵押给了“天衍楼”。

　　这个可能性，赵卿玄越想越觉得可信。

　　虽然不知这所谓的“代价”，究竟是小叔叔自愿，还是“天衍楼”逼迫，但是总归让人感到生气。

　　赵卿玄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嘲讽：“所以十三年前，你们要走了小叔叔的身体。现在呢，你们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小童被她这森冷的语气骇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想的，但这是天衍楼的规则。”

　　“规则？”

　　小童点头。

　　“一座塔楼，哪里能定规则，还不是你，或者是你的主人定的吗。”

　　小童歪头想了想，似乎没想到有什么反驳的话语，只能倔强的说：“总之，总之我的主人，是个好人。”

　　这话一说，倒把赵卿玄噎的一乐，这言下之意岂不就是：主人是个好人，但是这“规则”，却不一定是个好规则嘛。

　　她走上汉白玉的台基，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天衍楼”朱红色木门应声而开。

　　里面既没有光照，又没有风的流动，感觉根本不像推开了一扇门，倒像是即将步入泥沼。

　　赵卿玄弹了弹朱红木门上的鎏金门钉，又退回到能够抬头看到二楼窗口的位置，冲着小童笑了一下：“想让我进去，总得跟我讲讲规则。”

　　小童开心的点头：“那当然啦，无论谁进来，我们都会先讲解天衍楼规则的。”

　　显而易见，小童已经有不少年头没给人讲解过这一系列的规则，也许上次讲解，还得追溯到十三年前，赵深归来到这里的时候。至于上上次呢，那就不知道要距今多少年头了。

　　——不算复杂的规则，被小童讲的颠三倒四，赵卿玄好不容易才自己缕清了核心。

　　“天衍楼”的规则，讲的就是“等价交换”这四个字。说起来呢，倒还真算不上有多糟糕，但因为其不可控性，也会出现一些难以接受的后果。

　　简单来说，自踏入“天衍楼”起，“天衍楼”就会开始测评你身上各种东西的价值，到踏出“天衍楼”止，“天衍楼”会自动按照在塔楼内所待的时间长度，以及所做的事情，来克扣相关价值的物品。

　　虽然听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等价交换，但其中的可运作空间却大得很，甚至是可怕的很。

　　比如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身上的物品，已经不足以支付“天衍楼”的租金，会出现什么情况？

　　小童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倒是举出了几个案例。

　　曾经有人余额不足，被“天衍楼”直接扔了出去；还有人呢，也是余额不足，在塔楼里看了一堆书，结果出去之后，却发现全部忘光光，该付的代价却一点没少。

　　——这就比较坑爹了。像是赵深归，在“天衍楼”待了十三天，且不说书看了多少，被一脚踹出窗外，搭上自己的身体不说，能记住的书里的东西，估计也就不足一成。

　　这点在先前琴岛市丰岛区爆炸中，曾经有所显现。

　　意外出现的玄门中人罗经，说到自己在梦中得授车库中的同款法阵。而梦中的地点，恰似“天衍楼”。由此引起赵深归的回忆，他似乎也曾朦胧中在这里看到过类似的法阵，但完全记不真切。

　　直到现在，赵卿玄才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天衍楼”判定赵深归身体的价值，不足以支付“租金”，于是抹除了他在塔楼里的大部分记忆。

　　这破规则简直要把赵卿玄气笑了——付出代价，却带不回任何东西，只换得在一个孤零零的塔楼里住上一段时间，如果在一开始就告知的话，会有人同意这种交易？

　　小童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然会有，有人是为着躲避战乱，还有人生命所剩无几，暂时进来，也是一种长寿的方法。”

　　“天衍楼”的时间，比外界要漫长许多许多，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来，却并不一定是想要看里面的藏书。

　　当然，据小童说，大部分的人来到这里，为的还是“天衍楼”的藏书。

　　为了看书，付出如此不菲的代价？

　　赵卿玄奇道：“这塔楼的书里有什么？”

　　“什么都有，悲欢离合，王侯将相，所有的问题，书里都可以解答，所有的过去未来，书里都会揭示。——主人是这么告诉我的。”小童说着，有点委屈的咬了咬手指尖，“但是我没看过多少，我、我还不怎么认字呢，主人也不教我。”

　　揭示未来……

　　赵卿玄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暗自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倒是小童后半句话，让她生起了兴趣：“你还不认字吗？你今年几岁？”

　　这话一问完，她自己暗道了句“真傻”。

　　原本赵卿玄猜测，这么古古怪怪的塔楼里，人自然也不能按照外表的年龄来判断，看着六七岁的小孩子，说不定已经有了六七百岁的年纪。但转念一想，在“天衍楼”这种流速缓慢的地方，就算真的活了外界的六七百年又怎样，在这里只不过是几百天的日子罢了，

　　她又换了一种问法：“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我从记事起就在这里了。”

　　赵卿玄：“从没出去过？”

　　“从没出去过。”小童一本正经的说道，“天衍楼的规则，我也是要遵守的。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只要出去，肯定被扣的什么都不剩。”

　　这小童看上去有六七岁的样子，全身上下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六七年来都待在塔楼内，又怎么会一直没有因为“余额”不足，被“天衍楼”赶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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