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叔叔……”你看不到的吗？

　　赵卿玄原本是想这么问的，但一看赵深归的表情，就知道这话不用问，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赵深归眼中的天衍楼，自然与往常一样，正如殷有缘所说，如果这个地方，不是总弯弯绕绕的一堆心思，确实当得起“清新”一词。

　　他看了小侄女一会儿，突然问道：“刚刚我就想问了，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殷有缘闻言，也想到了赵卿玄之前的可疑之处。

　　“地府中那么昏暗，我是直接定位到你们，然后传送过去的。但是你呢，当时我站在殷有缘旁边，距离你——”赵深归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跟小侄女隔出数米的距离，“有这么远。我尚且看不清你，你一边哭着，又怎么能一眼看清我的？”

　　因为赵卿玄眼中的地府，跟他们两人看到的完全不同。不说亮如白昼，至少视物并无障碍。她一时不查，竟然被小叔叔抓到这个疑点。

　　殷有缘又接着补充：“而且你在路上，走的又快又稳，是不是……根本就是能看清路的？”

　　赵深归皱着眉：“你最近一直在揉眼睛，别跟我说因为考试累，之前还没进入考试周，在家里修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点了。你老实讲，是不是从灵气结晶转移开始的？”

　　“灵气结晶转移？”殷有缘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结果下意识的发问，就被赵家叔侄两人一同丢了个“闭嘴”的目光。

　　“你……灵气结晶，根本没有封印到正确的位置，是不是在你的眼睛里。”赵深归的语气带着七八成的肯定。

　　“我的眼睛，跟那个没有关系。”

　　赵卿玄还想要蒙混过关，被小叔叔直接打断：“所以说，灵气结晶果然被转移到了你的眼睛里？”

　　赵卿玄无奈。

　　“是真的没有关系，我这个是在地府搞的。”

　　她把之前从阴差手上抢回左江月时，昏迷又苏醒的经过大略讲了一下：“醒来之后就是这样，不过应该是好事，我现在看东西，特清楚，而且看到的东西，比阴阳眼还要多好多……”

　　“你之前明明特别不喜欢自己的阴阳眼。”殷有缘这句话，又收到了一个“闭嘴”的眼神。

　　“总之，现在就像是阴阳眼2.0升级版，贼好用！”

　　“所以呢，你这个2.0升级版，现在看到了什么？”赵深归抱着胳膊，我就看你怎么忽悠。

　　说道这个问题，赵卿玄正经起来。

　　她眼中的世界，是真的不对劲儿。

　　向着“天衍楼”的方向走一段，就是之前他们曾经关注过的“条形带”。

　　这个位置，曾经出现过赵家祖祠的牌楼，飞机坠毁时的太平洋流域等等场景，赵卿玄之前推断，这里应该是天衍楼连接外界穿越地点的交汇处。

　　按照这个推断，今天他们在这里看到的，应该是他们方才穿越来的地府景象，说不定还会出现三途川和三生石。

　　但在赵卿玄眼中，别说地府天府，如今的“条形带”根本看不出场景的样子——全是一缕一缕又汇聚成团的黑气，他们争先恐后的往里钻，像是用力在这个空间里撑开了一条裂缝。

　　那些细细的发着银光的雨丝，一落到黑气的位置，就被瞬间吸收。甚至还有没能吸收到雨丝的黑气，追着雨丝来的方向蔓延出去。

　　真的是非常眼熟……

　　赵卿玄一瞬间感觉有点恍惚，仿佛还没从三生石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那些田野上方生方死的人影，这些银丝化成的细雨，还有这些追着银丝吞噬的黑雾，都让她不由自主的像是回到了洪荒，回到了附身在女娲身边，看到的数百年的光阴。

　　女娲造人，人存浊气，浊气四溢，腐蚀灵气，灵气消散……

　　黑气不就是曾经看到的浊气吗？

　　至于那些在地府穹顶之上存在的银丝，和这里的雨丝，也正是灵气凝结的形态。

　　这“天衍楼”究竟是什么地方，跟洪荒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这双眼睛，能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那么“天衍楼”呢，“天衍楼”在她如今的眼睛中，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赵卿玄站直，一步一步的向天衍楼走去。

　　她即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内心中又隐隐有些恐惧。

　　但从“条形带”到天衍楼，一共没有几步距离，几乎是呼吸间，天衍楼的真容，便透过细密的雨丝，呈现在赵卿玄眼前。

　　她屏住呼吸，细细打量。

　　天衍楼，还是那个天衍楼。砖身木檐，斗拱承托，飞檐挑角，秀丽挺拔。

　　赵卿玄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舒完，二层上，小童打开了窗户，探出头来：“卿玄小姐姐，你又来啦！”

　　赵卿玄简直恨不能闭上眼睛。

　　窗户一开，这座“天衍楼”仿佛从无坚不摧的结界中，出现了一丝缝隙，整个塔楼模糊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

　　但就是刚刚那一瞬间，赵卿玄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三生石。

　　应该说是缩小的三生石。

　　薄薄的一片，浮在半空中，上重下轻，生两道神纹，散发着浅浅的幽光。

　　也许如赵深归和殷有缘，就算是看过三生石，也并不会认出这个缩小版的石头片。

　　但是赵卿玄不同。

　　她在三生石的回忆里，跟随着女娲，见证了造人的全过程。

　　每造一人，便取一砂石计数，后砂石愈累计愈多，人类越繁衍越多，很快，砂石聚成巨石，生两道神纹，被女娲镇入地府，以作为人类所生浊气的封印。

　　三生石的形成，赵卿玄借着女娲的眼睛，一同见证，数百年的变迁，无比熟悉。以至于如今一眼便能认出，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石片，与三生石如出一辙。

　　那块石片施施然浮在半空中，毫无承托。仿佛天衍楼只是个虚影，而三生石，才是隐于其间的核心。

　　赵卿玄突然记起小叔叔和天衍楼小童都提到过的一件事，是说“天衍楼”中所藏书籍，从过去到未来，无一不全。

　　她哂笑一声。

　　说的也是，如果这“天衍楼”原本便是三生石所化，前世，今生与来世，又算的了什么呢，这本就是它的职责范围。

　　赵卿玄扶了扶身边不知谁的肩膀。

　　二层上探出头的小童，还在欢快的挥着手，仿佛一点儿没有因为赵家叔侄两人带了“外人”进来而感到生气。

　　赵卿玄直视着小童：“你的主人，是不是姓风……”

　　她的声音，初始像是喃喃自语，仿佛被雨一打湿，就要落到泥土里。

　　但转瞬间，赵卿玄抿着嘴挺直了后背：“天衍楼的楼主，姓风！”

　　雨好像随着小童挥舞的手一起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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