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相信余小六是乞儿，这人却还是很冷漠，绷着脸说道：“没饭吃找有钱人家要去，我家能有啥，自家这几张嘴还供不起呢，谁有闲粮给你！”

　　余小六抿嘴琢磨半天，说道：“大叔，我不白吃你家的粮，我可以帮你们干活儿。”

　　“干什么活儿干活儿，没有三块豆腐高呢，我能用着你什么。”

　　余小六连忙拍胸脯，说道：“我是人小没力气，可也不表示我没用啊，我可以做很多活的，你家里有需要耐心、细心的活计，我是小姑娘正合适，我不要工钱的，只要给我一口饱饭就行了。”

　　这人细看了余小六几眼，觉得她也吃不多不的样儿，说道：“那倒也行，只是你真能干活吗？要是手脚不老实，想顺走点什么，那我可饶不了你！”

　　余小六拍胸脯：“大叔你放心，我虽然是要饭的，但也讲道义，而且不为别的，偷偷摸摸，被人抓住打断的手脚也犯不上，绝对不会干那事的。”

　　“来吧，那跟我进来吧。”

　　余小六为了三姐豁出去了，不管是否遇到坏人，进院跟他便进了屋子。

　　这家是三间房，进来之后这人把她带进东屋，到屋里对一个老头儿说道：“爹，我又给你找了个学徒，是个丫头。”

　　余小六向那老头称看去，第一印象是太丑了，丑得不行不行的。一张堆满皱纹的倒三角脸抽抽巴巴，老头眉毛都花白了，掉得不剩几根，一双奇小的眼睛好像睁不开一样，浑浊到眼仁和眼白都要分不清。

　　听说又找了个徒弟，这老头儿努力挤了挤眼睛，伸头往前看，才看清儿子身边站着的余小六，说道：“就、就、就、就……是搁哪儿找来的？”

　　他这一张嘴，余小六又是一阵意外，我的娘诶，竟然还是个结巴，又老又丑又结巴，自己这是找了个什么师父。

　　她腹诽的时候，身边的男人说话：“就是门前，是个要饭的，说干活不要钱，给口饭吃就行了。”

　　“当、当、当、当学徒，还、还、还……要什么、工钱，都、都、都……是、管、管口饭、就、就、就、就行了。”

　　结巴也就罢了，还结巴得这么严重，余小六直冒冷汗，暗想这人可真是绝了，要不是为了三姐，自己是一天也不想面对他。

　　那男人又说道：“那你不是再没人了么，上个学徒也走了，谁给你帮忙，儿干活那么慢，耽误事儿咋办，就算都一样管饭，丫头不是也比小子吃得少么，你留下试两天再说。”

　　说来也奇怪，爹结巴成这样，儿子却一点也不结巴，估计是从小被他娘打出来的，不然学也学会了。

　　结巴老头儿又挤眼看了看余小六，勉强说道：“那、那就……干两天、看、看、看看吧。”

　　“那你教她吧，我抓药去了。”

　　说完他转身出去。

　　这时的余小六正在打量屋子里的东西，只见老头对面的边墙边放了两个秫秸扎成的东西，有一个糊了点纸，另一个只是一个“骨架子”，从轮廓上看，也能看出是要扎小纸人。

　　她估计自己要给三姐弄的就是这个，却没动声色，乖乖地站在那里，问那老头儿：“师父，我要做点什么？”

　　虽然老头儿的年纪比她爷爷还要大，但是跟人家学徒，就要叫人家师父，余小六感觉，这点上自己还占了点便宜。

　　老头儿对她的称呼没有什么意见，伸出老树皮一样的手，指着旁边的卷红说道：“就、就、就……就先、剪‘牛毛’吧。”

　　“剪牛毛？”

　　余小六发蒙，这是什么意思？哪里来的牛，为什么要剪毛？

　　老头不管她想什么，伸手费了半天劲儿，拿过来一张纸，哆哆嗦嗦的对折对折再对折，最后折成一寸多宽的一小条儿，拿着剪子一下一下剪，同时说道：“就、就、就……剪到、一半儿就、就、就……行，剪……到头儿，我、我、我再……告诉你。”

　　余小六听得这个堵心，心想你就不能不说那个“就”字么，到这个字就要卡半天，说话结巴干活也慢难怪你儿子非要给你找个学徒。

　　想着她到老头手里把纸接过来，看了看他剪的长度和宽度，下剪子就开剪。

　　从小就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余小六的动手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剪得又快又准。

　　那老头看她干活十分满意，说道：“就、就、就你……干、干活儿、还挺快，这、这……丫头，就、就、就、就……是比……小子、强！”

　　余小六几乎要崩溃，在心底默念，没事没事，就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这么有趣的人，一般人想见都见不到，自己能见到是走运，老天安排让自己长见识的。

　　想着问道：“师父，剪这东西是干什么用？”

　　“牛、牛毛，扎牛不得有……牛毛么。”

　　他这句话说得比前几句都快，余小六简直惊喜，没再自己再听半天“就”字。

　　她想这些也没耽误干活儿，行云流水般把一张纸剪到头儿，拿着问道：“这样行么？”

　　“行、再、再、再把纸……分、分开，从、从、从……折的、印上、都、都剪开。”

　　余小六知道剪这东西的用途之后迅速理解，把纸打开小心地剪断，之前的一张约，就成了一条条流苏状的纸条。

　　老头儿又指着其他纸说道：“那、那些、都、都、都剪了。”

　　余小六看了看，得有二十来张纸，说道：“都剪了啊？这不得一整天？”

　　“一、一整天？你、你要是……一、一整天、剪、剪完，那是……快的，我、我、我自己、得、得、得剪……三、三天！”

　　“三天？”余小六暗想，三天可不行，三天三姐的命都没了，自己非得尽快剪完，学会扎替身不可。

　　于是她再去拿纸，折了剪牛毛。

　　又剪过一张之后，觉得手劲够用，接下来干脆一次剪两张。

　　她干着活儿眼睛不老实，抽空往老头儿那边瞅，见他往一个人头形状的木头楦子上糊窗纸，问道：“师父，你那是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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