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苍梧见宋景乐面色越来越差,索性把他抱了起来,就要出军营。
王坚往前一步拦住他,“这边来吧。”
沈苍梧面色冰冷,没有接话,只跟着他往前走去。
王昶去找余枫的时候,就已经让人腾出了一间干净的屋子来。
沈苍梧把宋景乐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出一点问题。
余枫检查了下他的伤势,转身向王坚说道:“这箭是你们军营的?”
王坚皱着眉头,看了眼那箭矢,“不是。我们的是羽箭,这箭材质不对。”
余枫摇头,“这箭并不深,麻烦的是箭头有倒刺,还好你们刚才没直接动手拔,不然他这伤怎么着也得个小半年才能好。”
沈苍梧听到余枫这样,脸色更黑了,就连王坚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气。
也难怪沈苍梧会如此,这人算计好了,是一心想要宋景乐的命。
宋景乐伸手握住了沈苍梧的手,眨了眨眼睛,“哥,你别这样,会吓到人的。”
沈苍梧摇了摇头,“你别说话。”
他转身向余枫问道:“余先生,可有把握?”
余枫摆手,笑了起来,“放心好了,我一定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宋景乐逗趣道:“你看,我都说了吧。”
沈苍梧被他这么拽了下,怕扯到他伤口,神情温和了许多,周身的杀气也散了,“嗯,我信余先生。”
余枫让众人都出去,只留下沈苍梧在旁打下手。
一盏茶的功夫后,宋景乐受伤的地方已经包扎好,因有赵钰给的止血药,伤口处理后,很快他面色恢复了些红润。
余枫走了出来,让王坚等人进去。
宋景乐靠在沈苍梧身上,沈苍梧正给他端着碗水,见众人进来,宋景乐向王坚开门见山道:“王大人,粮仓里那些军娘……”
说着,他指了指被赵钰踹在地上的徐东,道:“当初军营内谣传军粮有毒,指使伙夫的人,是你吧。”
沈苍梧等人显然已猜到了这个,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王坚愣愣地看着徐东,又看向宋景乐,“你有什么凭据?”
宋景乐缓缓吐了口气,身子稍微动了下,“问他。”
徐东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慌乱,点头道:“宋公子说的不错,确实是我。”
宋景乐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同时也很疑惑。
他向沈苍梧和赵钰问道:“你们跟着他,还发现了什么?”
“今日下午,徐东和军中的几个将领会面,意图扰乱军心!”赵钰声音很冷。作为大宋皇室,虽然朝政腐败,但是要是有人妄想反叛,在他眼里,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徐东显然没没想到自己早就被盯上了,当然,他也觉得可能是这些人诓他。
“他们是谁?”
徐东心存侥幸,没有说话。
沈苍梧声音很冷,“刘承、司徒志、程禄、方学亦……”
“怎么会是他们!”王坚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旁边的椅上。
王坚此刻面色如纸白,这几个人他都不陌生,在宋蒙交战中,都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而他们都曾是余玠的部下。
柳催雪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王坚叹息一声,“你们应该都知道,前任合州知州是……”
“住口!你们不配提起大人!”
徐东的情十分激动,打断了王坚的话。
王坚摇头,“你又这是何苦?余兄忧虑成疾逝于任上,圣上已经昭告天下,对他进行褒奖。为人臣者,忧民忧君,这是臣子的本分。”
“那是你们!”徐东还想开口,却被赵钰的人堵住了嘴巴。
赵钰道:“那几个人原来都是余大人手下把。”
王坚无奈,叹气道:“是。”
赵钰盯着徐东半晌,说道:“你那么敬仰余大人,我们不相信你是歹人。与你会面的那几人,如果没有做危害社稷的事,本王可以做主,放过他们。要求是,你必须实话实说。”
徐东神色复杂,然后点了点头。既然已被人知晓,他的原因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但,他不能连累其他人。
想到余玠的死因,徐东神色黯然,“余大人是难得的好官,他在合州的时候,一心为民。圣上偏信谢方叔和徐清叟等人的诬告,召他回朝。”
说着,徐东言语间激动起来,“大人素来身体强健,又怎么会突然逝世!”
众人没有说话,等着他的后续。
“当年,我就怀疑过大人的死因,但那时我只是合州城一个小小的军士,连京城都去不了,怎么可能弄得清楚?”
宋景乐疑惑道:“那现在,你弄清楚了?”
徐东点头,“两个月前,有人拿着证据来找我,说大人是被朝中的权贵下毒害死的!”
说着,他抬头死死地盯住赵钰,或许在他心里,赵家人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赵钰道:“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徐东抹了一把脸,“然后……我找到当年的几个兄弟,想出了一个计策,我们要想让钓鱼城乱起来!好让朝廷知道余大人的死,是朝廷最大的损失!”
王坚气得浑身发抖,捶胸顿足道:“糊涂!这种事空穴来风,怎么可以随便就信了!简直不可理喻!”
徐东睁大了眼睛,盯着王坚,“王大人!证据就摆在眼前!你要我如何不信!”
他眼睛转了转,忽然道:“难道,当年谋害余大人,你也有份?我算是看出来了,余大人一死,受益最大的人就是你!”
“诛心之言!诛心之言!”王坚捶着桌子,满眼失望。
柳催雪冷冷道:“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是谁?”
“走狗!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爷爷我不怕那些!”徐东的话说得硬气。
柳催雪冷笑一声,手轻轻一拍,巡检司的人立刻带着刑具走了进来。
她狠狠地看了徐东一眼,他伤了宋景乐,这个仇必然要百倍千倍的换回去!
“啊!”
徐东惨叫一声,很快紧紧咬住了嘴唇,牙龈渗出血丝。
巡检司的人,对于逼供这种事熟门熟路,不等柳催雪吩咐,变着花样收拾徐东,但又很有分寸的留了后手。
王坚这会抚着自个的胸口,气得要死。
宋景乐喝了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向徐东说道:“余将军的死,或许真如那人所言,但如果钓鱼城一乱,你知道会有多少百姓,生活在战乱之中?”
“蒙军残忍,那时百姓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
宋景乐和徐冬对视,“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余大人想要看到的?”
徐东身子颤了颤,余大人在钓鱼城任职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百姓。他肯定不愿意看到百姓惨死,他所希望的,是百姓安居乐业……
宋景乐知道徐东内心已经动摇,继续道:“到那时,百姓就如待宰的羔羊,任由蒙军宰割,甚至屠城……他们会举办宴会,庆祝他们的胜利,可你们的朋友,或者亲人,却已成了阶下囚,又或者身首异处……”
“别说了!”徐东大吼一声。
宋景乐身子一晃,被柳催雪扶住了。
“你怎么样?”柳催雪有些担心,眉头蹙起。
宋景乐对她摇摇头,“没事。”
屋内一片寂静,沈苍梧按住宋景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准他乱动。
良久之后,徐东神情颓然,哑着嗓子,说道:“我说,我告诉你们。”
“那个人个子较高,走路似乎有些不协调。当时来的是两个人,另一个比较瘦,眼神阴郁,给人一种冷森森的感觉。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尖细,感觉像是个女人,但有喉结。那个人,很危险,靠近他时,我就觉得要喘不过气来……”
宋景乐眉头拧成了川字,“那个高个子的,瞳孔是不是金色的?”
徐东有些茫然,摇了摇头,“没有,和正常人一样。”
宋景乐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并没有明说。
他向王坚道:“王大人,徐东是受奸人挑拨,幸而为造成祸事,还请王大人网开一面。”
宋景乐的话令徐东有些错愕,他想不通宋景乐为什么会帮他说话,看着面前少年,他觉得,宋景乐和旁人不一样。
王坚抿了抿唇,朝赵钰看去。
他虽然是合州的父母官,也是军中统帅,但是赵钰携圣意而来,这件事说到底,他一人并不能做主。
“哈哈哈!”徐东突然笑了起来。
“噗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朝着合州旧城的方向,“余大人,徐东罪孽深重!”说着,重重地朝地上一磕,额上起了皮,渗出血丝来。
他忽然起身,朝王坚躬身,“王大人,其实你是个好官!来世,小人愿在大人麾下效犬马之劳!”
说着,徐东忽然向门口的护卫撞去,夺去了那人手中的刀,朝脖颈上划了下去。
他动作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血珠扬起,“哐当”一声,沾血的长刀落在了地上,徐东的身子也倒了下去。
王坚喉间动了动,愣愣地看着倒地的徐东,眼眶里噙着泪,“何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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