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公孙锦的为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被人骗来京城?这中间一定有猫腻。
宋景乐眼神闪了闪,啜了一口小酒,轻声道:“老神棍一定是算出了什么才来京城!”
孙镜没有接话,公孙锦的本事天下人都知道,他能亲自出山就证明这件事情肯定棘手,甚至可以左右天下格局的变化。
唐惊羽在那里自斟自饮,似乎做个甩手掌柜也不错!
宋景乐微一思量,说道:“那些江湖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被别人利用了。以老头子的武功,江湖上基本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桌上的两人一圈,众人都凑了过去。看起来神神秘秘地,不过还好此时太白苑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
宋景乐眼珠子转了转,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半字信和柳催雪!”
三人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宋景乐,重新坐回了原位。
宋景乐气哼哼地看着三人,“你们什么意思?”
唐惊羽撇嘴,“没什么!你继续!”
半字信是他们必须要查的,至于柳催雪,他百分之百的肯定,宋景乐纯粹是因为他自己嘴巴硬又担心柳催雪,才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宋景乐斜了唐惊羽一眼,见唐惊羽在翻白眼,扔了颗花生米过去,倒是被唐惊羽张嘴接住了。
宋景乐翻了翻眼皮,转头向孙镜沉声道:“你去查一查琼门的人,看看半字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呢?”孙镜问道。
“他估计要去找柳催雪。”唐惊羽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哦……”孙镜故意拖长了音调。
宋景乐蹙着眉头,伸脚一勾,孙镜坐的椅子被他勾到了别处,摔了个结实。
就听孙镜大喝一声“宋景乐!”,拿着扇子就往宋景乐身上砸。
偏偏宋景乐躲到了沈苍梧身后,孙镜气结,嘴巴张来张去,恨恨下了楼去。
第二日清晨刚露出鱼肚白,宋景乐就去了巡检司,轻门熟路的找到赵钰。
赵钰也才刚刚到,见他来了巡检司,颇感疑惑。
宋景乐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主动送上门来。以前自己请了那么多次,他总是找借口不愿意来。
赵钰故意做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说道:“哎呀,稀客呀,什么风把你宋公子吹来了。”
他岂会看不出来,宋景乐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来肯定是有求于他。
赵钰说完,坐在一边悠哉地品起茶来,觉得宋景乐现在这样子特别有意思。
“呐,正宗的狗不理包子,来一个?”
看见宋景乐坐立不安,赵钰脸上挂着笑,递了一个包子到宋景乐面前。
“我不要!”宋景乐手一挥,一脸郁闷地坐到赵钰对面。
看到赵钰那一脸坏笑,就知道他是在故意吊着自己,他肯定知道自己的来意。
“你要是不说,我等会就要出去办公了!”赵钰三下两下解决包子,端着一个青花茶盅,开始漱口。
宋景乐看着赵钰,恨得牙痒痒,但想到自己是有求而来,也就忍了,缓缓说道:“我……听说柳催雪是被软禁了。”
赵钰放下茶盏,疑惑道:“你这消息可靠吗?”
柳催雪是他巡检司的人,要真是被贾似道软禁,他的确有理由上门去要人。
宋景乐点了点头,“绝对可靠。”
赵钰突然想逗一逗宋景乐,故意道:“虽然柳师妹虽然不是贾似道亲生的,但这些年贾似道待她也不错,用的吃的可都是用的最好的!”
宋景乐仰头望天,“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抓着。
赵钰觉得肩上一痛,听到宋景乐的话翻了白眼,心里嘀咕:见色忘义!见色忘义!人还没娶进门呢,这就开始拿自己兄弟下手了!
想到这里,他扬起手在宋景乐身上拍了两下,龇牙咧嘴地威胁道:“蕴之,你要是力气再大点,就别想我会带你过去!”
闻言,宋景乐赶紧撒手,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你有什么主意?”
其实,宋景乐也想过自己直接上门,但是想到他和贾似道虽说没什么深仇大恨,立场却是不同,更何况,还有璟春归的事情在里面。
如果刘景秀的事情真的是贾似道做的,那么贾似道一定也知晓了自己在春归楼的身份,自己贸然上贾府无异于羊入虎口!
赵钰想了想,说道:“我可先说清楚,我只能先试试。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小王爷,但贾似道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未必会让我进门。”
说着,他让人取来一套巡检司的衣服,示意宋景乐换上,又道:“但是,几分薄面他应该还会给。”
宋景乐听完,点了点头。贾似道权倾朝野,连皇帝的命令他都能左右,赵钰一个小王爷确实不怎么能入他的眼。。
赵钰指了指衣服,“宋大人,换衣服。”说着,把衣服往宋景乐身上一丢,起身出去,在门口等着他。
相府门外,赵钰和宋景乐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管家才出来将两人迎了进去。
见赵钰脸色不悦,那管家道:“小王爷勿怪,我家小姐身染风寒,几日不见好,老爷心急如焚,这会正在找大夫,所以怠慢了。”
赵钰微微笑了笑,狭长的眸子里渗着股寒意,“如此说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那管家一怔,正要说话,却听赵钰又道:“不过,本王此次前来正是探望你家小姐,还带了御医过来,正好给她瞧瞧。”
管家眉宇间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却被宋景乐看了个正着。
他忙向赵钰施礼,“那就多谢小王爷了,这边请。”
几人说着,踏入了相府。
宋景乐心中无比的震撼,心里嘀咕道:不愧是权相,瞧着规模和装饰比皇宫还要奢华。
从东南方入门,入眼是一面影壁。影壁上雕刻倒也还好,都是些瑞兽,代表着主人家乞求平安和福寿。
宋景乐嘴角溢出讽刺的笑,的确是祈求和平,宁愿对蒙古年年纳贡摇尾乞怜,也不愿意堂堂正正和蒙古对战!
过了影壁便进了院子,院里种了两棵百年古树。听闻是从南阳运过来的珍稀树种,铺地用的石板是在官窑烧出来的,细腻如瓷,上面能看到瑞兽的图案。
众人一路到了大厅,才看到贾似道从里面迎了出来。
这是宋景乐第一次看到贾似道,与他想象的有些差别。
贾似道身长四尺,留着三寸长的胡须,身上穿着一身藏蓝常服,束发的发冠上镶着一颗硕大的冰种翡翠,价格不菲。
他手上把玩着一对核桃,油光发亮。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人像是一代大儒,温文尔雅,哪有半分奸佞相?
贾似道朝赵钰略一拱手,笑道:“小王爷造访,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寒舍?
宋景乐一听到这话,心里暗暗鄙夷,你这贾府要说是寒舍,让那些普通人怎么活?
官场混的久的人就是虚伪,宋景乐对这贾似道的第一印象只能用极差极差来形容。
贾似道这表面功夫做得,自然是很到位。
赵钰也不在意,嘴角一扯,应道:“贾相这是说的什么?是小王失礼了,原本应先送拜帖,但是听说柳师妹病了,巡检司还有公务等着她办,所以就着急过来了。”
说着就和贾似道两人相携进了客厅,分坐在主座两侧。
宋景乐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今天的角色是赵钰的侍卫,又不是来当客人的,只好委屈自己当个门神了!
贾府的下人训练有素,赵钰和贾似道才落座,就已经奉上清茶,态度恭敬。
“这茶是今年新出的君山银针,小王爷尝尝!”贾似道并没有接着赵钰的话往下说,反而介绍起上的茶了。
“你看这茶,色如琥珀,气味清香,品起来一定妙不可言!”
赵钰抿了一口茶,出声道:“好茶!”
说着,他放下茶盏,一脸关切问道:“不知柳师妹病情好转了没有?怎么不见她人?我这师兄来了也不出来见见么?”
贾似道脸色为难,慢悠悠地道:“小王爷,小女病重,见不得客啊!虽说小女是小王爷的下属,但终归男女授受不清……”
他这话虽说了一半,可赵钰和宋景乐却是听明白了,这是不想让他们见柳催雪。
赵钰点头,笑了笑,道:“相爷这话没错,本王带了御医来,刚好让他给柳师妹瞧瞧。”说罢,就要喊人。
听他这样一说,贾似道忙谢到:“如此甚好。”
他转身向身边的管家道:“你带这位大人去给小姐诊治,务必要诊断清楚了。”
赵钰暗暗摇头,他和宋景乐早料到自己带的人,绝对进不了柳催雪的身,果然如此。
贾似道喝着茶,忽然道:“听闻,小王爷已经查清鸳鸯锅的事了?”
赵钰微微楞了一下,好奇地和贾似道对视,“怎么?柳师妹没和你说?”
贾似道转着手上的核桃,温声笑道:“小王爷这是哪里话,这案子是巡检司管,更何况小女回来便病倒了。”
赵钰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是小王疏忽了。那件案子,不过是一些江湖人士兴风作浪,此事小王已禀告圣上,结案了。”
说着,他又装作愤愤不平嘀咕了句,“那些人肯定是吃饱了撑的,白白浪费了小王这么长时间!”
贾似道闻言呵呵一笑,不做评论。
宋景乐抬头朝天上望了望,躬身上前,“王爷!时候不早了。”
赵钰轻点一下头,起身对贾似道说道:“相爷,小王还有公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贾似道起身,并未做任何挽留,只是道“小王爷以后可要常走动啊,我家小女在巡检司可要劳烦小王爷多照料。”说着一挥手,“下官送小王爷。”
宋景乐嘴角抽了抽,不要脸的老东西,谁要你送!
就听赵钰回绝道:“相爷乃是国之栋梁,必然公务繁忙,就不劳相爷费心了!”说完,不待贾似道反应,领着宋景乐快步出了贾府。
出了贾府,赵钰斜了宋景乐一眼,“怎么了?”
宋景乐撇撇嘴,“怎么,你还想多跟那老狐狸周旋一会?”
赵钰忙摆手,“咦,我可不想,简直要命。”
宋景乐拍了拍他的肩,“这不就是了,我这可是在救你脱离苦海。”
赵钰嘴角一抽,“算了吧,你肯定是有别的事。”
宋景乐嘴角含笑,神神秘秘道:“贾似道不让我们接近柳催雪,这是必然的。这么正大光明的拜访只是给他个警告,待会儿我们等他们放松警惕了,杀个回马枪暗探,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赵钰眼前一亮,“这主意不错。”说着,又道:“你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宋景乐瞄着贾府院中那两棵高大的古树,心不在焉回道:“能发现什么?只是觉得奇怪,贾似道很怕死吗?府里竟然养着好几个高手!”
赵钰翻了个白眼,“怕死?你倒是说对了!他当然怕死!”
他见宋景乐望着那古树,右手放在下巴上,无意识用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似乎在思考他能不能上去。
宋景乐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你可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还没爬过树?”
“切!”
赵钰横了他一眼,脚尖一点双脚踏在树身一溜烟就上去了。
半柱香后。
宋景乐朝赵钰一点头,趁着贾府众人不注意,往后院溜去。
赵钰跟在他身后,奇怪道:“你知道柳催雪的闺房在哪?”
宋景乐白了他一眼,“我刚刚在管家和御医身上放了追魂香,跟着香味找,总能找到。”
赵钰斜了他一眼,“那还不如抓个人过来问问来的方便。”
宋景乐在他胳膊上掐了下,“那你倒是去啊,顺便告诉别人你还没出府。”
赵钰捂着发痛的胳膊,又不能喊,气得别过了头去。
两人追着香味走了会,宋景乐耷拉着脑袋,“我的娘唉,这两人在贾府内转圈圈吗?怎么一直在来回绕?”
赵钰沉着脸,“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贾府被皇宫还难走。”
“哦!”宋景乐又道,“皇宫应该比贾府豪华吧?”
赵钰往宋景乐头上敲了一下,“我们进贾府不是来玩儿的!”
“赵钰!”宋景乐喝了一声,正想还回去,就见管家端了个托盘,小心谨慎地送进了一个叫做黄金屋的地方。
宋景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赵钰,贾似道很喜欢钱?”
赵钰瞥了他一眼,“贾似道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所以他的书房名字就叫黄金屋!”
“哦哦!哈哈哈!”宋景乐直捂肚子。
“别笑了!刚刚那个管家端的东西你看到没有?”赵钰戳了宋景乐一下。
“那当然,想个办法溜过去!”宋景乐一挑眉,刚才管家端了两个茶盏,说明贾似道在书房内,而且还有另一个人,这人身份还不低。
但是,他和赵钰刚才一直在树上,并没有见有人进入,这么说来这个人要么一早就在书房,要么贾府有与外界相通的暗道。可无论是哪个,都值得去探一探。
两人避开府中巡逻的侍卫,飞身落在了屋檐下,倒挂金钩,朝书房内看去。
书房中除了贾似道外,还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柴复,另外一人,看着装打扮,应该是蒙古人。
赵钰和宋景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一直保持这一个姿势。
三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地,多次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大先生!
宋景乐吞了吞口水,大鱼啊!
令宋景乐感到惊奇的是,身为大宋权相,贾似道居然对那个人,比对赵钰甚至当朝皇帝还要尊敬!
赵钰的拳头不禁握紧,咯吱咯吱作响,宋景乐按住赵钰,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他眉头动了动,眼里有恨意——那个人我见过!他是蒙哥的亲信!
赵钰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贾似道真的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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