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顾晟睿的家沈涵菡没有叫车,而是独自走在回程的路上,这是她的习惯,思考问题的时候脚一定不能停,就像那是她脑子的开关,脚步停了,脑子也就不灵光了。
此刻她脑袋里的疑问就如同那常年忘记整理的档案柜,一打开柜门,所有的资料都杂乱无章地堆在那儿,平时不觉得,一到了需要用到重要资料的时候就傻了眼。
她不懂,究竟宸和顾晟睿是什么关系?宸说他至今仍留在人世的原因就是顾晟睿,那么宸是怎么死的?他的死会和顾晟睿有关吗?
这种种的疑问将沈涵菡的脑子搅得烦乱不堪,原本就性格急躁的她此刻更是烦躁不安,经过片刻的思想斗争后,她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她要去见宸。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如果宸铁了心不现身的话,沈涵菡是绝不可能找到宸的,所以,如果要见宸就必须先去见宸的鬼友胡忠辉,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打听到什么。
只可惜才刚到胡忠辉的公墓沈涵菡就怂了,不得不说阴阳眼真的是个很麻烦的东西,常人只能看到墓碑,可沈涵菡却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鬼魂,一个个游荡在自己的墓碑前,鬼气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沈涵菡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之前在医院时也遇到过一次,但那时还有宸在身边守着她,可现在,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独自面对这密密匝匝的鬼魂,所有的一切都突破了沈涵菡的承受底线,她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终于在其中一个鬼魂即将意识到她的阴阳眼的时候,颤巍巍地转过身去,双腿打着颤儿,离开了这个比太平间还要可怕的地方。
这一晚沈涵菡又是一晚未眠,相对于被误解,她更在意的是今后可能再也无法和顾晟睿见面,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便拿捏似的疼。
隔天,一起床沈涵菡便开始熨衣服,一件接一件,不管穿过的,没穿过的,一股脑全拿出扔在榻上,玩命地熨。
一旁的沈梦芸看得一阵心惊肉跳:“老姐她该不会又失恋了吧?”
沈梦芸本是无心地嘟囔,却被偶然走出房间的黎雨韵听到,她的表情难过地沉了沉,正要阻止沈涵菡这疯狂的举动,沈世杰却伸手拦住了她:“随她去吧,让她发泄一下心里会舒服一些。”
黎雨韵朝前迈的步子一顿,她扭头看了看丈夫的脸色,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懊恼地咬住嘴唇,转身又钻回了房间。
“还有你。”见妻子回房,沈世杰又把矛头指向了一旁无所事事的沈梦芸:“不是约好了和陈女婿见面吗?怎么还在这里?”
“没关系,就让他多等一下吧,反正不管多晚他都会等我。”
沈世杰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难看了:“你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不能认为对方爱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要学会体谅和关心他人,否则再怎么爱总有一天也会厌烦的,所以聪明的女人最好不要去考验男人的耐心,懂吗?”
沈梦芸咂咂嘴,显然沈世杰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应付性地答了句:“知道了。”便转身懒洋洋地朝屋外走去。
沈世杰看了一眼沈梦芸,又瞧了瞧沈涵菡,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叹道:“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房间里,沈涵菡还在机械化地熨着衣服,两眼发直,面无表情,就像台会走会动的机器,也不知道已经熨了多久,当她把前几日在谭凌珍婚礼上穿的外套放在熨烫架上的时候,忽的从口袋里飘出一张名片,她愣了愣,弯下去将那张名片拾了起来准备扔进垃圾桶,却在匆匆一瞥间被名片上那人的头衔吸引住了。
“驱魔人……林英。”她指着名片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顿时,那呆滞的目光像是上了电池一般,立马开始发光,她飞快地取下围裙,拿着名片转身冲出了房间。
路过客厅的时候,沈世杰瞧见她一副像是被打了鸡血就地复活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办点事情。”沈涵菡说话间,已经穿上外套拿起了皮包,转脸看了一眼父亲,她的两只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状,心情大好地加了句,“爸,你今天真帅。”说完冲他嘿嘿一笑,便箭一样地冲出了屋子,独留沈世杰跟根木头似的僵在那儿,半天才咕哝出一句,“这个丫头是怎么了?一会儿低落一会儿兴奋,弄得人心里毛毛的。”
而此时,黎雨韵亦开门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沈涵菡远去的方向,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面向沈世杰坚定地道:“我不能再让涵菡这样下去了,这次不管你再怎么反对我都一定要去见顾伟,我会教他让涵菡爱上他的方法……”
沈世杰瞪大眼睛:“不行,我说过了,你这样做是在骗涵菡,如果哪天她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生病的事实你要怎么办?”
“那也比看她受苦强,你不知道涵菡每一次被男人抛弃我的心都像针扎似的疼,我真怕,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黎雨韵痛苦地叫了出来。
听到这儿,沈世杰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他移开视线,沉默半晌便一语不发地回到了房间,算是……对黎雨韵的默许。
沈涵菡循着照片上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林英的事务所,林英是林氏集团的二儿子,因为上头有个哥哥帮着父亲照看生意,所以他等于白赚了许多无所事事的时间,常常不务正业做些奇奇怪怪的工作,驱魔便是其中一项。当然,这只是外人眼中的表象,实际上,驱魔人才是林氏家族的真面目。
林家就像是地狱在人间设的一个分部,每一代都会有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孩子出生,不管这个孩子愿不愿意,从他降生的那天开始便被赋予了驱魔的职责,也因而,这个孩子自打一懂事便要接受各种各样与驱魔有关的严苛的训练,碰巧,林英就是那个被老天爷选中的孩子,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因着这双眼睛,不得不常年和那些鬼魂打交道,很多时候他和鬼呆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比人还多。
沈涵菡见识过林英的本事,知道他有着能将宸赶出顾晟睿身体的能力,因而也坚信他必定有着能将宸再次召回来的能力,所以她才会马不停蹄地跑来找他,希望能以他为媒介同宸见上一面。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她说明来意,林英却以一种令她颇感意外的方式迎接了她。
“你比我预想得要来得快。”林英坐在他那宽大的太师椅里老神在在地说。
沈涵菡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愕然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为你卜过卦,知道了你们的事情,也知道我犯了一个怎么样的错误,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有责任将其恢复原状。”
“什么意思?”
林英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阴阳眼的?”
沈涵菡一愣,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阴阳眼?”
“从你的态度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还记得当时我告诉你男友被附身的事情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沈涵菡眨眨眼睛思索片刻,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得疑惑地瞪着林英。
林英微笑着帮她回忆:“你问我对他做了什么?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的男友就应该问我你的男友怎么样了,而不是反问我做了什么,这只能说明你一开始便知道这个鬼的存在。”
沈涵菡微微一震,这才记起当时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没想到在她看来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在他人看来倒是一句引人怀疑的证言,她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想想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爽快地道:“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发现自己突然就能看到一些原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一个月前?”林英嘴里重复着沈涵菡的话,掐指算了算,随即在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还真是有够乱来的,不过……有点意思。”他嘴里咕哝了一句,随后看向沈涵菡笑了笑道,“行了,你跟我进来准备一下吧。”
“呃?”沈涵菡又是一呆,“准备什么?”
“你不是要去见那只鬼吗?我帮你,让你们见面。”林英说着转身朝里屋走去。
沈涵菡彻底地呆住了,这个林英该不会是个仙吧?怎么什么都知道呐。
踌躇片刻,她还是跟在林英身后推开了那扇神秘的房门。
沈涵菡发现这是个极其古怪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灯也没有窗户,唯一的进出口便是身后的这扇门。借着门外透进来的灯光依稀可以瞧见房间的角落里零散地堆着几排被符咒封印住的坛子,再往旁边看是一张正方形的木桌,木桌上有一根已经燃了半截的蜡烛,蜡烛旁边还摆放着一个青铜色的香炉,房间里隐隐浮动着一股檀香的味道。
沈涵菡推门进去的瞬间房子里陡然生起一股冷风,打着转儿从她的周身狠狠地划了过去,她打了个冷战,不由心生疑窦,这个房间根本就是一个集装箱,密不透风,这股冷冽的寒风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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