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这边算是处理得当了。
爷爷也被救了回来。夏湘西以为这一段事情就该结束了。
想也想不到的事,第二天中午寨子里的人就聚集在吊脚楼前,喊着嚷着要让夏湘西和爷爷滚出苗寨。因为自从他们来到寨子里后,这个寨子就不再平静,他们不欢迎这样的瘟神。
夏湘西从吊脚楼上看下去,那个嚷得最大声的就是那个麻里耶了。而那个阿卓本来也是站在队伍前面的,看到夏湘西露面,就闪躲到人群里。偶尔还会伸着手对着吊脚楼上点指过来,看到夏湘西盯着她,就抖一下身子,再往人群中匿的更深一些。
夏湘西一下子明白,这一切都是阿卓在捣鬼。她和麻婆逼问出阿卓以前那些不光彩的事儿,她为了自保巴不得知道她秘密的人从这里消失也是情理当中的事儿。
爷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夏湘西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这里。
麻婆那平时像冰块一样平滑的脸上,第一次压了很多褶,似乎每一道褶子里都装满了忧郁。
夏湘西以为麻婆至少会开口挽留一下他们,但结果是她想多了。
爷爷说那口槐木箱子还是要留在这里的,请麻婆多费心看管。麻婆就木讷的点点头,然后两只眼睛就变成空茫茫的一片。
他们爷俩儿要离开,贺瑄也没理由留在这里了。
爷爷脸上倒没看出什么,夏湘西就忧虑了。什么她也不关心,她就担心爷爷,害怕这次再像上次贺瑄离开时一样,被环环缠上。
离开这里要走很长的山路,她和贺瑄倒是没什么,脚底能轻快些,爷爷就走不动了,恐怕天黑以前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大山过不了江。夏湘西就求着麻婆,让她跟那些村民求求情,能暂时放他们一马,等到隔日天一亮,他们就马上离开这里。
麻婆似乎就是没听到夏湘西的话似的,连个直视的眼神也没给夏湘西。夏湘西叹口气也只能无奈了。
那口老槐木箱子,爷爷决定留下来,但是那个玉盅爷爷就没让夏湘西留下。麻婆送了个绣花挎包给夏湘西,让她将玉盅装到包里好携带着。
就在村民的仇恨目光下,夏湘西和爷爷,以及贺瑄就离开了小苗寨。
走一段路就体力不支,要停下来歇一会儿。夏湘西看着西斜的太阳,再看看还有很远的路程就对爷爷说“我背着爷爷。”
贺瑄就在那边,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说也不会眼看着柔弱的夏湘西去背爷爷,就将手上的行李交给夏湘西提着,他背起爷爷。
爷爷却不搭情,一摇晃脑袋说不走了就是不走了,他老人家烟瘾还犯了,要抽袋烟才走。
夏湘西既即好气又好笑,以前常听人家说“老还小”,眼前爷爷就是这样,跟个小孩子似的蛮缠。夏湘西也只能依着爷爷,心里咬着牙的想,上一次爷爷都被鬼差带上了黄泉路,她不照样还是和贺瑄一起将爷爷追回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样走一步说一步!
爷爷抽完一袋烟,又来一袋,最后还舒服的靠在石头上打起盹儿来。夏湘西和贺瑄静静在一边守着。夏湘西眼里就像被阴霾覆盖一样,而贺瑄眼底明澈,时不时的就那么看着夏湘西一会儿,等夏湘西察觉的时候,就卷起唇角对夏湘西微笑着。
夏湘西最头疼的就是贺瑄的笑容,他一笑她就晕了。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黑了。爷爷才睡足了似的睁开眼,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腰。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出去没多远,一阵飓风刮来,大片的乌云铺天盖地的奔涌而来,整个天地立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像有人用黑布死死的将天地万物都扎了起来,周围都墨汁染过般的黑,人也如同掉进墨汁里,哪怕自己的手指贴着眼睛都看不到。没有闪电,倒听着惊雷一个接一个的“嘎啦啦”的响着。
大家都觉得奇怪,不过也只有贺瑄说出来。
一般的黑夜情形下已经难不倒夏湘西,但是今夜不同,让她在这样墨汁般的夜色里行走,半步也是难题。
爷爷却不碍事,分别两手牵着夏湘西和贺瑄,让他们两个跟着他走就是了。
爷爷不但能在这样的黑夜里行走自如,还能精确的判断路行。以前,夏湘西就知道爷爷的这般本事,爷俩晚上需要出去的时候,即便有爷爷牵着她的手,她还是会被脚下的土坷垃或者树枝绊倒摔个狗啃泥。
贺瑄说:“天好像要下雨了,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
爷爷笑呵呵的说:“瞧,前面那不就是个好去处!”
夏湘西向前方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户人家,大门外挂着两盏红灯笼,此时那灯笼在风中左摇右摆的,灯光被摇曳着有种恍惚的感觉。
夏湘西马上说:“这条路也走过几次了,哪里见过路边有人家的?还是不要去了!”要不是人到这样的情景下已经在害怕,夏湘西真会说出麻南遇到过的那件事,荒山野岭的地方露出的人家或者就是某个野鬼的坟墓,她可不想到这样的地方借宿,冻死也不去。
爷爷则说“不碍事的,不碍事的!”执意要往那户人家去,夏湘西也拦不住,也只能心惊肉跳头皮发麻的跟着爷爷过去。
还没到那座房子,夏湘西绣花挎包里的玉盅已经在闹出声响来了。发出“格格”的声音,就像是寒冬天儿里将人冻得上牙磕下牙的声儿。
爷爷听见玉盅的动静,臭骂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才到哪儿就怕了?”
夏湘西一项是爷爷的保皇派,这一次却偏向起戚浩起来。讲心底话,她可是怕了,爷爷和那个环环几次交手,爷爷都没讨得便宜,还落得被鬼差抓走的下场,能打的过的敌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打不过的呢?本来该是脚底抹油赶紧溜的,哪有像他老人家似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很快就到了那户人家外,偏巧着那人家的大门被风刮开了,一个娇俏的身影似乎穿着那种木屐似的,“哒哒”的跑过来关门。瞧见夏湘西他们爷仨儿就跟吓一跳似的,“哎呀”一声,然后猛地将门“咣当”一声关上,木屐声再次响起,听着声儿一溜小跑的奔回正房去了。即使风大,也能真真的听见那个女孩子回到屋子里后对她的家里人说“可吓死我了,门口儿有三个黑乎乎的人影儿站着,跟鬼似的!”
然后就有个苍老的老头儿声音骂道“你这个浑丫头,没瞧见那天儿恶得要下雨了吗?指定是耽搁在路上的行人,想在咱家里躲躲雨,你不请人家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家是鬼呢?我觉着倒是你别把人家吓坏了就好!”说完就撵着他的孙女赶紧的出来开门。
那孙女不情不愿,嘴里叨念着“家里就咱爷俩儿,我爹妈和哥哥串亲戚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要是坏人,我们连个招架的力气都没有,别再害了咱们爷俩儿,咱们家不开门,自然有别的人家会收留他们,爷爷,您还是歇着吧!待会儿我听听他们走了没?要是走了,我才敢放心了!”
夏湘西听到这里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连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掌心里一片濡湿。她心里的话了,不开门才正好呢,谁敢进你们的鬼窝子?
哪里知道夏湘西高兴的太早了,屋里面的那个老头儿继续咒骂起他那个孙女来,说“你这个死丫头,咱这里有几户人家,你还能不清楚吗?这样凶恶的天儿,要是让他们淋了雨,这长夜还不将他们冻死吗?你赶紧给我去开门,要不然我就罚你没三天的好饭吃!”
那个孙女不高兴的嚷了起来,算是惹不起她的那个爷爷,就心有不忿的过来开门,一边小跑着过来,一边委屈的嚷嚷“哼,让我听话我今儿就听了爷爷的话,要是他们真是坏人,我们遭了他们的算计,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夏湘西听着这女孩的抱怨,心里不禁好笑起来,要是他们真是坏人,你提醒没提醒的不都晚了吗?
听起来倒像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只是真实的情形也是这样就好了。
门“咣当”一声从里面被扯开了,一张十六七岁的漂亮脸庞就露了出来,头上戴简单银饰,身穿着和当地苗民无异的青色衣裙。女孩子那滴溜溜圆的大眼睛,气呼呼的瞪着夏湘西他们三个人,不甘不愿的说了句“我爷爷请你们进去避雨,不过你们记得我可是不欢迎你们的!”
夏湘西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不欢迎我们,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了!”
女孩子立即咬牙说道:“哼,这可是你们说的!”说完就气呼呼的想要关门,她那爷爷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出来,指着女孩子就骂她不懂事。连声对夏湘西他们道着歉,并请他们进去。
爷爷跟那老头儿客气了几句,就喊着夏湘西和贺瑄进去。夏湘西瞧着爷爷一点儿也不生分的意思,心里就嘀咕,明明听到那女孩不欢迎他们,也能猜到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还要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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