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郭亚男的死会不会和那个男孩有关啊?”听了我的讲述,谢玲玲问我,“我觉得他神经兮兮的,他怎么会说郭亚男是你杀的呢?”
我也有些不解,虽然我对郭亚男这个学生并不是十分上心,但也没有讨厌她的理由。或许那个男孩本来就是一个神经病,胡言乱语也就不奇怪了。
“嗨,管他呢,说说你那边吧,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谢玲玲斩钉截铁地说,“而且非常的诡异!”
她的话好像一根长线,将我的心一点点勒紧,听完那整个经过,我的脑子倒又被蒙上了一层浓雾。
在保留关键信息的情况下,我将谢玲玲的话缩短为以下内容:
今天傍晚,她来到了郭亚男的家,这是她第二次来。敲了很久的门,终于开了,迎接她的是郭亚男的母亲。她记得很清楚,上次过来是郭亚男出事之后,郭亚男的母亲看上去绝对没有这么憔悴。
房子很大,有两层,楼下是客厅、厨房和客房,郭亚男和她父母的卧房在楼上。
“郭先生一定很忙吧,这么晚了也没在家?”为了打破沉默,谢玲玲胡乱找了一个问题。
郭母笑了笑,还是没有回答谢玲玲的话,而是反问:“今天谢老师过来,有什么事吗?”
谢玲玲瞬间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大对,郭母似乎并不大欢迎她,于是她说:“这两天我做了一些怪梦,都是关于郭亚男的,我总觉得她有些未了的心愿……”
“你也遇到了?!”郭母惊讶地望着她。
谢玲玲不傻,从郭母的话中听出了蹊跷。她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郭母四下张望了一圈,生怕被人偷听到了,末了,她压低声音说:“其实,郭亚男并没有死!”
谢玲玲的脑子一下就炸开了,当初郭亚男的死可是全城人都见证过的,虽然她的脸不见了,案子也未破,可警方肯定进行了各方面的验证,绝对不可能弄错!
“她出事之后,我时常半夜听到她房里传来的声音,可是一打开门就没有了。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他父亲也说听到了,后来,她房间里的东西就一件一件的消失了,包括她生前爱读的书、爱穿的衣服等等。这段时间以来,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见到她,那张脸被割得七零八落的,走路的时候拖着好长好长的血印……”
郭母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谢玲玲听得后脊背都有些发寒,如果郭亚男真的没死,或者亡魂还在这房子里的话,那她此刻是以什么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呢?
她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了楼上传来一阵呻吟,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让郭母停止了哭泣,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
谢玲玲好奇,也就跟了上去。在二楼的第一间卧室里,她看到了郭亚男的父亲,只是他已经不如两个月前光鲜了,他正躺在床上,他的脸更吓了谢玲玲一跳,居然爬满了脓疮,正在一点点溃烂。
送谢玲玲出门的时候,郭母告诉她:“从亚男去世之后就开始了,也不知道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关于谢玲玲的描述,我曾无数次向她求证,因为这听起来实在太玄。郭父的遭遇看起来也和郭亚男的死有关,如果这真是郭亚男的冤魂在作怪,那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父亲?难道她的死与她的父亲有关?
这些问题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而那个叫锁锁的男孩又是那么奇怪,就算他知道些什么,他的话可信度又有多少呢?
就在我和谢玲玲决定对此不再插手的时候,我又收到了郭亚男的第二封来信。
“我跟锁锁认识已经有些日子了,前段时间,因为那个梦,我变得有些怕他,每次路过那个广场的时候,我都会绕开他,好像他真的会杀掉我一样。直到那天晚上,我再次路过那个广场,又遇到了他,他没有缩在那个垃圾桶边,而是站在南安街的街口,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像一根电线杆子。
“我慌不择路的掉了头。刚走开了两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紧促的脚步。那天晚上的月亮散发着白森森的光。我绕开广场,穿过了几条巷子,可那声音还在身后跟着我,亦步亦趋。不记得走了多久,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就看到了锁锁,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我有些恼了,朝他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没想到,他被我的声音吓得退后了几步,伸出了手来,隔着大约五步的距离,我看见我的校卡竟然在他手上。他好像有些胆怯,支支吾吾的说,你的东西掉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好意,愣了两秒,才走过去接过了校卡。就在我正要转身的时候,我听到他嗫嚅了一下,我问道,你还有事?这时他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我饿了。
“回到广场找了一圈,最后我决定带锁锁到麦当劳吃一顿,不过在吃饭之前,一定要替他梳洗一下。于是,我带他来到一个公厕外的洗手池边,让他洗了脸。就在他收拾好之后,我准备将自己的校服借给他,却没想到被他的脸吓了一跳,是的,那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好像被开水烫过,已经非常的扭曲了。我似乎可以猜到,在来这座城市流浪之前,他一定有过一段令人心疼的遭遇。
“那天晚上回到家,父亲又责备了我一番,怨我晚归,说我不像个女孩子,我有些难过,这么多年了,他始终不懂得如何关心我,以前他忙于生意,为了赚钱终日奔波,现在好不容易能多些时间在家了,对我也是责备谩骂多于关心,甚至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而且,我发现我的母亲也越来越不对劲,时常会偷偷盯着我看,好像在监视一个随时会逃跑的犯人一样,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我想,如果我哪天死掉了,也是被这个家给逼死的!”
不得不承认,郭亚男信中的最后一句话很倔,但也很绝。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都很叛逆,觉得父母不关心他们,社会对他们不公,从而做出很多让人气恼的事情来。不过,如果说这封信寄过来仅仅是为了向我展现她的倔强叛逆的话,未免会显得有些无聊。
“你有没有觉得这封信怪怪的?”谢玲玲读完之后,问道。
我笑了一下,反问:“难道上一封就正常了?”
“不是啦,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郭亚男这里有点问题?”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我微微点了点头,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最后我在脑子里做了一个最荒唐的假设,这假设源于一些故事:郭亚男因为觉得父母对自己不够好,所以渐渐的得了抑郁症,最后她伙同流浪男孩锁锁自杀,并要求他在自己死后取下自己的脸,以此来像自己的父母和老师示威,让他们规矩点,对孩子们好一点……
我把这个假设告诉谢玲玲的时候,她只给了我两个字:“变态!”
沉默了大半天,我说:“要不,你再去郭亚男家一次,这次带上点营养品,就说去看望郭亚男的父亲,不过一定要从那边套点话出来,比如郭亚男在生前是不是有精神病的倾向……”
“什么?还要去,我可不干了!”
“那要不这样吧,你去找锁锁,我去郭家。”
谢玲玲一听这个提议,连忙答应:“得了得了,我还是去郭家吧,锁锁这样神经兮兮的男孩,我看比郭亚男的冤魂还恐怖。”
那天,我在广场上等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也没有等来锁锁,等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稀少的时候,我回了家。
原本以为回到家里,可以有一顿美食和一肚子的新消息等着我,可打开门我才知道,原来谢玲玲并没有回家。
又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实在是坐不住了,给谢玲玲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两声,被她给挂掉了,又拨,又被挂掉。
我的心不免提了起来,希望玲玲不要出什么事才好。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电话响了,是她打过来的。
“怎么样?你没事吧?”我问道。
她的声音很小,却很急,像是在疾步行走,她说:“我刚刚从郭家出来,在小区外面遇到了一个很邋遢的男孩,很像郭亚男信中的锁锁,我现在正跟着他。”
“那你现在在哪儿?”
“在去西郊的路上,我待会给你打过来。”
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挂掉了电话。
去西郊?西郊是这个城市人烟最为稀少的地方,那里有什么呢?我的脑子突然一亮,那里不就是坟场吗?
我正要拿起电话再次重播,一条短信闯进来。我点开一看,上面的文字吓了我一跳:我到了,在西郊乱葬岗,锁锁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我连忙回了她一条:“你快回来吧,那边很危险。”
等了很久,连信息的发送报告都没有接到。我的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我再次按下了重播键,而那边传来的声音,让我彻底崩溃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没有多想,连忙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西郊到城区有些路程,出租车大约行驶了二十分钟停了下来,我一看,这里分明就没有到乱葬岗。
“大半夜的,咱们开车的忌讳那种地方……”
我顾不上司机的废话,扔给他一张百元大钞。他的态度立马就转变过来,说:“就破这么一次例啊……”
又十分钟过去了,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刚一下车,司机掉头就跑掉了。
黑漆漆的乱葬岗,此时就剩下了我一个活人。
这是我第一次半夜来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谢玲玲,我打死也不会过来。我又拨打了她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玲玲……”我压低着嗓子唤了一声,长长的尾音在乱葬岗上飘荡起来,吓得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是个没有星月的夜晚,站在原地,也最多只能看清一步之内的东西,此时要是有谁要从背后算计我,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就在我正后悔临走时没有带手电筒的时候,我看到了远传的山丘上,有一盏光亮了起来。光线有些跳跃,像是烛光。
我沿着那光的方向走去,黑暗中摔了好几次,直到走到那盏光的面前,我才发现原来那里有一个破屋子,那光正是从窗户口射出来的。
我俯身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掂量了一下,足够砸死人了,然后上前敲了敲门。
一下,两下,三下,没有人搭理我,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屋子里似乎并没有人。我沿着屋子绕了一圈,找了个窗户口的位置,伸手吊在了窗沿上,脑袋向上一挂,那个小屋子的东西就一目了然了。
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大堆的塑料口袋,旁边有一张破烂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书本,一个包,还有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看上去是那么熟悉,对了,正是我们学校学生穿的校服。
我放下身子,再次来到门边,上面的锁好像被锁上了,我顾不得那么多,用力的撞了上去。
木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那阵熟悉的恶臭又传了过来,是的,正是流浪男孩锁锁身上的臭味。
桌子上的东西大多都是郭亚男生前的,包括她的书包、书籍、课本、校服,而这时我才注意到,屋子里贴着满墙的纸和照片。那些纸都是郭亚男生前的作业,而那些照片,也都是郭亚男的,一张张图像,定格着她的快乐,这个平凡的女孩,此刻竟然变得那样动人。
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索索”的声响。我握紧了石头,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人从那堆塑料口袋中滚了出来,我的定睛一看,竟然是玲玲。
她手脚都被捆住了,嘴巴也被堵上。我连忙替她解了绳子,扯掉了口中的那块布团。
她来不及喘气说:“快,快报警!”
“怎么了,你缓缓再说,出了什么事?”
她喘了两口粗气说:“锁锁,锁锁说他等不及了,要去给郭亚男报仇,还拿了一把大斧子!”
“那他去了哪里?”
“郭家,郭家呀!”
报了警之后,我扶着玲玲从木屋里出来,一边朝城区走,她一边跟我讲来到乱葬岗之后的经过。
她说:“我给你发完那条短信之后,非常的害怕,以为锁锁变成了鬼魂钻进了坟堆里,就在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被人敲了一下脑袋,就倒在了地上,不过我没有完全昏迷,我看着他将我一点点绑起来,然后拖我进了那座木屋。当时我以为杀害郭亚男的人就是他,同时认为自己凶多吉少。
“可我没想到,到了木屋之后,他就跟我讲了整件事情的原由。其实,锁锁一直都很喜欢郭亚男,自从郭亚男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开始。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郭亚男在上晚自习之后,都会找锁锁聊天,或许是锁锁天生不爱讲话,是个理想的倾听者吧。郭亚男告诉他,自己不喜欢自己的家,而且讨厌她的母亲,而最重要的是,郭亚男现在的母亲,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亲生母亲很多年前就被父亲赶走了,娶了现在的这个女人。
“后来,郭亚男就那么消失了。锁锁在广场上等了很多天都不见她的踪影,于是有些担心起来。那天晚上,他偷偷潜进了郭家,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我的脑子一炸,反问道:“难道是郭亚男的尸体?”
“真聪明,他不仅发现了郭亚男的尸体,他还将尸体带了出来,摆到了广场正中间,就是为了引起大家的主意。”
“那咱们收到的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真以为你聪明呢!在郭亚男的死曝光之后,锁锁经常半夜偷偷去郭家,拿一些郭亚男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她的日记,锁锁识字不多,就挑了其中带有‘家’字的寄给了你,他是想让你注意到,其实郭亚男的死跟家有关,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发觉。那天在巷子里,他也并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才想装鬼吓唬你的。”
“那为什么会选择是我呢?”
“难道你忘了,你每学期开学都会有个习惯,向学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喜欢将电话呀、家庭住址呀、邮箱呀什么的告诉学生么?而郭亚男就把你的地址抄写在了课本的扉页上,锁锁虽然识字不多,却知道这是个家庭地址,于是先后寄了两封信。”
说到这里,终于到了市区,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地往郭家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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