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过来坐呀!”吴阿公客气得不像是一家人,“来来,先吃点垫垫肚子。”
吴阿公从桌子上抓起两根竹筷,递给紫汐。竹筷的两头,布满了黑色的菌斑,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村里人节省,东西不用破是不会换的,这筷子天天洗,就算是干净的了。
见紫汐接过筷子,吴阿公才松了口气,提筷夹了一块干菜肉。刚要放到自己碗里,他又像想起了什么,筷子在自个儿碗上硬生生转了个弯,夹给紫汐,却发现她面前连碗都还没。
以前家里都是孙女盛饭的,昨天那事儿过去后,孙女就没出现过。本来应该是媳妇盛饭的,偏偏这媳妇刚去找小孙子了,一下子人就走空了。吃饭点到了还没人盛饭,他就先倒了点老酒嗞了起来。没几口,就喝完了酒,留下空碗一个,刚好方便他夹菜。
“碗呢!”吴阿公拍着桌子,冲媳妇叫道。
王春桃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抱着吴小二准备去灶房盛饭。
“抱着小孩怎么做事情?”
吴阿公筷子往桌上一拍,吓了王春桃一跳,但是她又不肯放下儿子,见公公对继女如此模样,遂顶到:“你还把她当个宝,她刚刚差点害死小二了你都不知道!”
吴阿公眉一抖,刚想发话,就被吴强按住了手。
“阿爸,小二刚刚是有些不对劲,吃完饭我去找村头师傅来一趟。”说着,吴强使了个眼色给吴阿公。
吴阿公一听这事儿原来是真的,饭也顾不得吃了,忙推着吴强出去:“什么吃完饭,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事关宝贝孙子,他也紧张起来了。
回头看了紫汐一眼,吴阿公眼神闪了闪,从媳妇怀里抱过孙子,催着道:“快去盛饭,哪里这么多啰啰嗦嗦的事情!”
怀中一空,王春桃不情不愿地钻进灶头间,绕过炒菜的婆婆,弯腰拿出几个碗,一边盛饭,一边看了一眼婆婆炒的菜式,问道:“这毛栗炒肉外面不已经有一盘了吗?怎么还要炒啊?”
吴阿婆朝外努了努嘴,道:“你阿爸说菜不够吃,让我再添点。”
“菜不够吃?”王春桃也朝外探了探头,没好气地道,“她以为她是谁啊!又要给她打饭,又要给她炒菜!哼!”
话说原先都是吴琴琴在家盛饭的,虽然菜还没轮到她烧,但是一些小事情都是她做的。王春桃嫁进来这几年都没盛过饭,没想到今天第一朝盛饭,这饭不是给公婆,不是给自家男人,而是盛给平时就被她踩脚底下的小丫头片子的。
王春桃砰地一声把碗重重放在紫汐面前,引来了吴阿公一记怒瞪。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娘们!”吴阿公咕哝了一句,转而把夹酸了手的那块干菜肉给放到紫汐碗里,还拿筷子压了压,挤出了一个笑脸,“吃呀!”
说完,他很顺手地把给刚刚夹过肉后的筷子,往嘴里滋吧一吮,咂了咂嘴,似乎是在说这个肉很好吃。
紫汐深吸一口气,筷子刚要去拨那块肉时,眼角瞟到吴阿公怀中的吴小二嘴角一勾,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紫汐筷子一顿,吴阿公见了,又催她:“吃呀!”
吴小二嘴角的笑更明显了。
紫汐眼一闭,筷子往肉里面戳进去。吴阿公看到紫汐动筷了,就把关注力拉回到了宝贝孙子身上,筷子含嘴里吧唧了两下,眼睛扫着眼前的几盘菜,夹了一颗孙子喜欢的栗子,送到他嘴边,哄道:“来,张嘴。”
吴小二顿时脸色发青。
紫汐强忍笑意,看着他现世报来应。
眼瞅着那栗子即将触碰上他的嘴,吴小二头一偏,避了过去,小小的身子撞到吴阿公的手臂,使得他筷子一抖,那圆溜溜的栗子就落下了地去。
高招!紫汐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哎,你这个阿囝!”
吴阿公叫了一声,筷子往地上一伸,把那颗栗子夹了起来,吹了吹,往自己嘴里塞去。筷子又伸去重新夹了一颗栗子,喂到吴小二嘴边。
吴小二忍无可忍了,脸一沉打算不顾一切地发飙,却被突来的一双手给抱了走。
“阿爸,小二他有自己的碗筷的。”话说王春桃也觉得吴阿公那样不好。自己的心肝宝贝,她老早就给备好了独立一副碗筷,从电视的采购台上买的。人家说了,那样才卫生。城里人都那样的,偏偏公婆不以为意,今天她一个没注意,公公又给喂上了。
吴小二瞥见桌上那副较干净的塑料卡通碗筷,脸色才缓了下来,刚想伸手去拿,没料到紫汐横插一手,抢在他之前把碗筷给端了起来。
“我来喂吧!”紫汐动作迅速地往碗里兜了几勺菜汤,这碗汤热气腾腾的,还没冷却到可以入口的温度,应该是还没人动过的。
王春桃见着吴小二已经能说话,也会动了后,她对紫汐的谨慎,此刻已经退却了几分。然而让紫汐接触吴小二,她还是不愿意的。一脸防备地夺过紫汐手中的碗筷,王春桃呸了一声,道:“不用你喂!谁知道你有没有安好心!”
“给她!”吴阿公一拍桌子,瞪了王春桃一眼,转头又对紫汐挤出一副和蔼的神情,“你要喂就喂。”说完了这句,唯恐紫汐感觉到自己异样的态度起了疑心,又添了一句,道:“反正平日里也都是你喂的。”
紫汐应了一声,舀起一勺饭,细细地吹了吹,眼角飞快地一瞟吴小二。
吴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就见她微微含了一含那勺饭,又很顺手地把带着饭的勺子往碗里一捣,几下翻腾,看似在凉饭,却同时把刚刚兜起的那勺饭全混进去了。
想当然,这个饭吴小二是不会再吃了。
紫汐再舀起一勺饭来喂时,吴小二身子后一撤,抬手就要把那饭打落。
“噢?不想吃汤拌饭啊?”紫汐装模作样地把碗撤了回来,就着那勺子,三两口就把拌了汤的饭给吃下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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