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倒是没有想到过，得到的会是这么个回答。

　　他略微地愣了下，而后下意识地问了句，“你父亲是谁？”

　　“穷奇。”

　　这回答简直是个炸弹，砰的一下炸的周澈有点懵。

　　“你说是谁？”他不敢确信的又问了句。

　　大约是第一次见这个高傲自大还有点冷漠的族长露出这样的神色，蒋许瑶莫名有点想笑。

　　“你没听错。就是穷奇，凶兽穷奇。”

　　“……”

　　虽然蓝焰也算是古时的妖族，但比起穷奇这种上古异兽就没法看了。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妖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上古异兽中衍生出来的族群，其中有穷奇血脉的就有不少。蓝焰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蓝焰与穷奇之间的时间跨度不是一点，几乎就是在两个时代中了。

　　“你，能确定吗？”

　　想起之前穷奇离开时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前面在周县时的提醒和保护。

　　“能确定。”

　　周澈回忆了下刻在脑海中的蓝焰族大事记，搜索了半天也没有和穷奇有关的记录。

　　“我没记得蓝焰族的记载中有过关于穷奇的。”

　　蒋许瑶挑了下眉，“您也许可以找下，被赶出族群的怀孕女子中，有没有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

　　周澈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因为那件事带来的惊吓太多，让他忘了往这方面查。也是，要是知道族中有一女子怀了穷奇的孩子，怎么想也不该是驱逐出去的结果。

　　往这方面这么一查，果真找出了不对。

　　“有两个符合条件的。”

　　蒋许瑶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周澈的脸上有点为难，“你母亲那边还方便些，但是你父亲那……”

　　他的意思很明显。她母亲那里他们去说，但是她父亲那儿，他希望他可以解决。

　　蒋许瑶垂下了眸子，对于这事完全没底。他会同意吗？想起他离开时的决绝，她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我只能试试。”她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周澈点了点头，“好。”

　　回到蓝焰，入族仪式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既然是要通过迷惑族谱入族，那肯定需要在此之前把一切都规划好，到时候绝对不能出现纰漏。

　　而在这些天，蒋许瑶就回了此周县。不过在下了飞机后，意外的在那儿看到了无祈。

　　“见到我很惊讶？”无祈笑着接过她身上背着的包，“这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记得，我只和你说了我要回蓝焰？”蒋许瑶很奇怪。

　　“是啊。”无祈配合地点点头，顺带解释了她的疑惑，“不过既然你要回蓝焰那自然与入族有关，碰巧，我以前是蓝焰族的，知道有一种古法可以让被族谱遗弃之人重回蓝焰。虽然不知道这两种方法是否相似，但试试总不会出错。”

　　蒋许瑶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这回轮到无祈感到有些疑惑。

　　“你这样好奇怪。”蒋许瑶笑着回答。

　　“哦？哪里奇怪？”

　　“说不出。”蒋许瑶摇摇头，“就是感觉，你对我有点太好了。”

　　“是么？”无祈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那你看出我这是在追求你吗？”

　　蒋许瑶懵了，但是无祈的眼神中满是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也是，他在重要的事上一直都这么认真。哪怕平时喜欢逗她，但也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蒋许瑶拨了下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无措。

　　她略有些慌张的回答，“这时候不适合说这些。等我入族后，你再说。”

　　无祈见到她的反应有些想笑，这种有些侵略性的展开追求的开头怎么会说第二遍，那会吓坏他的小丫头的。

　　蒋许瑶以前十八年的人生中，其实不乏追求者。然而看见她这样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退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她很冷漠地拒绝了，之后就再也没来。

　　然而无祈和她经历的太多，看着他如此真诚的样子，她感觉自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蒋许瑶其实是被自己给困住了，钻进了死胡同。无祈哪怕和她经历的再多，如果她心里完全没有想法，那他也会是那一半被她冷漠拒绝的追求者中的一个。

　　就比如说，今天站在这和她说这话的人换成是沐言，那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那么多。因为她会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果断地拒绝他，并在以后与其保持绝对的距离。

　　无祈自然也清楚，所以此刻他嘴角的笑加深了许多。

　　没钻出来没关系，他会等她慢慢明白她自己的想法。

　　到了周县，里面一片死寂，再不复之前来时的繁华场面。

　　现在是中午，太阳在头顶晒得正热。周云娘大概还在云山，这日头很烈，她应该不会出来。

　　二人凭借着记忆来到之前遇到穷奇的大山脚下。上次没仔细看，如今抬头往上望，方知其高，山顶上似乎绕着云雾，看上去宛如仙境。

　　山的周围仍旧是设着一层复杂的屏障，打不开、敲不碎。但这次，里面没人打开屏障，似乎是在无声地赶他们走。

　　蒋许瑶不知道怎么办，在对方比自己实力高太多的情况下，规则只能是对面订的。

　　不过好在，蒋许瑶向来有耐心。

　　今天看上去这屏障是不会开了的，她就在周县挑了个地方先住着，打算明天再来试试。

　　周县里的人都已经死了，游客也不再来这座小县城。似乎这里一下子就成了被世界遗忘的地方。

　　她挑了家旅馆，还是之前来周县住的那家。无祈住在她的隔壁，以防晚上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都还没出来，蒋许瑶就又去了山脚下，固执的敲打着不会开的屏障。

　　她也不知道自己再坚持着什么。明明在穷奇离开的时候，她告诉过自己，够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怕自己沉溺在这从小期盼的情感中。

　　小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是她的养父。在她记事的时候，养父们就一直在外奔波，一年有时也见不到一面，是婆婆将她带大的。可是婆婆年纪大了，腰腿不好。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很小就懂事，学着不依靠别人，学着一个人长大。

　　她曾经有过期望，希望自己在变得很强很强的时候，养父们能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但是他们一眼都没有为她停留，甚至最后他们离开这件事，她都是从婆婆口中知道的。然而她想要变强的愿望却一直留到了现在。

　　后来她放弃了寻找养父们，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

　　她知道了穷奇曾在暗中保护过她，后来还救过她。在他们分别的时候，虽然是她叫住了他，但是不用自己明说，他就会抱住她。

　　穷奇照顾着自己的一切情绪，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一切都如同她想象中的父亲一样。

　　于是她开始变得贪婪，想要更多。

　　在周澈让自己来找他取血的时候，她本可以拒绝，然而她没有。因为她心中还抱着莫名的期待。

　　要是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那自然不会去想念。但一旦触碰到了，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都会让她不想放手。

　　欲望是会扩大的，谁也一样。她，也不例外。

　　然而，终究她还是没等来第二次屏障的打开。

　　但奇怪的，她心中并没有什么情绪。

　　她也略微知道点异兽与天道之间的暧昧关系。他上次救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是她太过贪心了。不该是她的，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想。哪怕他于她，是心中那对于亲情最后的祈盼，但她于他，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最多这其中之一在因果之上有些不同罢了。

　　蒋许瑶来的时候并没有叫醒无祈。但在无祈醒后，发现她不在旅馆，就知道她来了这儿。于是就跟了过来。

　　他站在远处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但眸子里却透着很浓的悲伤。似乎已经知道了里头的人不会再放她进来，却又固执的想要试一试。

　　无祈不太懂得这样的情感。他前面经历的那么久的岁月里，活的十分冷血，并不存在感情。直到遇到了她，这颗僵硬的心脏才重新注入血液。

　　但是没关系，虽然他不懂，但是既然她感到难受，那他就尽量让她开心。

　　无祈走上前，抓住了她敲打着屏障的手，“我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让你入族。”

　　虽然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穷奇打开这面前的屏障，但是他能力有限，只能找其他的办法。

　　蒋许瑶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已经变得正常，“真的？”

　　看到她掩饰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无祈的心突然刺痛了下，不过面上一切如常，“真的。”

　　他拉着蒋许瑶离开了，她没有拒绝。

　　但是他注意到走到最后，身后的山远到几乎看不见的时候，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转回头，十分决绝的往前走。直到最后离开周县，也再没回过一次头。

　　就像，上次穷奇离开时那样。果断决绝，不见一丝拖泥带水。

　　她看上去，就像是舍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又坚强的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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