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灼没说话。

　　城隍见状更是冷笑连连：“我今天遭了报应，但我不后悔，我跟桃灵相知相伴了上千年，哪怕再让我重选一次，我也会再次扣下她的魂魄，建个拘役塔藏起来，只要能留下她，我做的这一切都不是没有意义。”

　　“可是你为她做的这一切，她都知道么？”顾灼问。

　　这一问，竟是把城隍爷给问愣了。

　　我看出他的反应不对，问顾灼：“这什么意思啊？”

　　“你问他就知道了。”

　　顾灼冷哼一声，逼近城隍爷：“两千多年前，是谁要在深山里挖一个大坑做祭坛？”

　　“又是谁，迷了工头的心智，让他杀了所有挖坑的工人，最后甚至自杀身亡，只为了泯灭罪证，把所有冤魂都困在洞中的？”

　　“当时在洞里我就疑心过，深山老林里要进行这么大的工程项目，除非是朝廷拨款，否则当地乡绅根本没能力雇佣那么多人进行祭坛挖掘，而且那祭坛里处处设计的都很巧妙，八个方位中，七处死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火狐族对于风水玄学的研究，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随着顾灼一声声发问，城隍爷的面色一点点惨白下去。

　　“只有你，当地城隍，才有能力做出这么精妙绝伦的设计来，那个祭坛，非人力能完成，是你让手下的阴兵附着在活人身上，挖掘他们自己的坟墓，你为了消灭你的情敌，不惜让那么多无辜的人跟着陪葬，甚至为了毁灭罪证，把他们的尸身都做成了往生骨，不愧是当了几千年的城隍爷啊，这一手官牌，打的漂亮。”

　　“等等，你是说城隍为了占有桃灵，亲自设计了这一切？那个商代祭坛就是为了杀死金簪子特意挖的？”我震惊道。

　　“嗯哼。”

　　“可是说不通啊，堂堂城隍爷，杀一个凡人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么？直接把他的魂魄抽出来，或者用其他的什么办法，让他死于意外不就行了，至于让那么多人跟着陪葬么？”

　　这事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就是城隍老爷的高明之处了。”顾灼冷笑道。

　　小阴差这时也回过味来：“明白了，城隍老爷做这一系列的准备，图的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城隍老爷自己就是神，如果他插手杀一个凡人，很容易被其他神明盯上，神仙杀凡人是犯大忌的，所以城隍老爷要么等金簪子自然老死，要么就得想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让金簪子自己无声无息的消失！那个祭坛，刚好做到这一点！”

　　难得小阴差脑瓜这么灵光，顾灼赞赏的看了小阴差一眼：“看来你也有做城隍的潜力。”

　　“别这么说。”小阴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佯装害羞的挠挠后脑勺道：“祭坛本来就是为了供奉神明用的，所以挖个祭坛行凶，图的就是一个灯下黑，没有一个神明，会注意到一个还没有施工完成的祭坛，而祭坛之中设下重重阵法，甚至布下往生骨，就是为了防止有阴差去祭坛拘魂，那么多人突然间枉死，地下阴司肯定会得到反馈，如果让那些魂魄成功进入阴间，他们肯定会喊冤，把城隍犯下的事说出来，只有把他们的尸身练成往生骨，那些阴司才不敢靠近，这样一来，这批死掉的人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了，没人能知道他们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我还是有一点没想明白。”我道。

　　“什么？”

　　“那些跟金簪子一起死掉的人们啊，挖祭坛做往生骨是为了隐瞒鬼神，可是这些做完了，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把金簪子杀掉，为什么还要拉那么多人陪葬呢？难道那些人，也都的罪过城隍爷？”

　　小阴差原本一脸得意的想给我解答疑问，可是我问完之后，他也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为了桃灵。”一直沉默的城隍突然开口道。

　　“当时那个年代，如果一个男子跟女子订婚后死于非命了，就算女子不用给夫家殉葬，别人也会说她是红颜祸水，不祥之兆，她很难再存活下去。

　　为了不让桃灵被别人的口水淹死，我只能拉上其他的青壮年一起给武季陪葬，这样全村的男人都死了，那些女人谁也别说谁祸水……”

　　城隍说到这，冷笑一声，随即，他的眼底就被悲伤全面覆盖了：“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唯独没准备好，桃灵会为了武季殉葬，她死了，我为了留住她的魂魄，只能偷偷把她关在拘役塔里，一晃竟是过了上千年……”

　　话说到这，火狐恰好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抬眼盯着他爹看了一会，原本见到他爹还战战兢兢的小狐狸，此时竟是没了半分畏惧，只剩下几分沧桑：“爹，你做的这一切，其实我妈都知道。”

　　城隍闻言身子一颤！惊异的抬起头来。

　　“她早就知道是你杀了武叔叔，她也知道是你把武叔叔的魂魄囚禁了，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要报过仇。”

　　“不可能，她不会知道的。”城隍连连摇头，情绪已经不稳定了，巨大的悲痛加上这消息带来的打击，让他有些癫狂。

　　“她要是早就知道，怎么可能还陪我这么多年，她要是知道，就不可能会生下你……”

　　“不生下我，谁去苍龙观联系那些道士，进入祭坛？不生下我，六百年前，那个小僵尸就被你杀得骨头都不剩了，要不是我冒死把那小僵尸的肉身送到祭坛里用阴气滋养着，或许今天，我妈依旧是你的阶下囚。”

　　火狐说着，眼圈不自觉也湿了：“这上千年里，我妈过得并不快乐，要不是记挂着武叔叔的魂魄，她早就魂飞魄散了，爸，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错了就是错了，我只希望我妈能得到解脱，你也能早日回头是岸……”

　　说着，火狐弯下膝盖，匍匐跪在城隍爷面前。

　　事已至此，接下来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金簪子的遗愿已经完成，他如愿回到桃灵身边，虽然接下来是个悲伤地故事，但我们再留下，也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顾灼轻轻拉住我的手，指尖跟我十指相扣：“走吧，我们回去吧。”

　　“可是小僵尸……”

　　我心里憋闷的难受。

　　虽然桃灵和武季的故事很悲惨，也很动人心魄，可是不论是桃灵武季，还是小僵尸，都是因为城隍才遭受了这些，就这么放过他，我心有不甘。

　　可是城隍现在的模样，显然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他了，死了一了百了，反而是种解脱。

　　“他已经遭到报应了，而且八方鬼王在这，他逃不了的，接下来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回家吧。”

　　顾灼柔声道。

　　或许是因为我刚经历了小僵尸的死，他现在对我说话出奇的温柔。

　　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顾灼拉着我的手，跟那八个鬼王又交代了几句，随后，他带着我出了城隍庙，沿着街往大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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