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骞接住司徒庭兰这一眼,忙对着面前这年轻男子作揖道谢:“多谢兄台,冒昧请教,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拜访黄老爷子?”
年轻男子闻言微微眯眼,似乎是在认真回忆,顿了好久,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前几日倒是有听到老头屋子里动静不小,似乎是有摔碎杯子的声音,我爹还以为他年纪大了不慎摔倒,还特意让我来门口问问。”
“如何?”裴子骞忙不迭追问。
年轻男子不疾不徐继续道:“老头说是来了朋友,太开心了,一个不慎便摔了茶杯,还说我多管闲事。”
司徒庭兰记得自己和寥庄前去拜访那一日,雨大得很,即便是屋里摔碎了什么东西,外头的人也听不到。
于是连忙开口追问:“具体是前几日呢?那日可有下雨?”
年轻男子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道:“天倒是个大晴天,具体是哪一日我也记不清了,约莫是六七天前吧。”
六七日前,那便是在司徒庭兰和寥庄前去拜访的两三日,如此说来,已有人在自己和寥庄前去之时拜访了黄老爷子,并且聊的不大愉快。
裴子骞也在这时开口追问:“那你可有看到黄老爷子是什么神情,屋里的人又是什么样的长相?”
年轻男子见这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无关紧要的事,只觉得莫名其妙,挠挠头道:“老头门都没开,和我隔着屋子喊的话,我怎么知道里面的人长什么样,你们可真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查案的。”
司徒庭兰闻言张嘴想要解释两句,年轻男子却摆摆手,退到门后,一边关门一边道:“反正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事已至此,你们就认命吧,把老人家的尸体收拾了就算是你们天大的孝心了,别疑神疑鬼的没完没了。”
说完这话,门已经彻底被关上了,两人只得作罢,翻身入了院子。
连日的阴雨天气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给吹倒了,鱼缸里的鱼也都跳出鱼缸,干死在地上。
而正对着大门口的房门则大咧咧开着,司徒庭兰凑到门口瞧了一眼,整个人当场愣住,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房间里的摆设,甚至是桌上茶壶和酒杯的摆设,都和她那日离开这里时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极有可能,黄老爷子那日是追出来送雨具后摔倒在地去世的。
如果她当时能仔细一些,留下来执意送黄老爷子回房间,也许就不会酿出这般大祸。
裴子骞见司徒庭兰这个样子,不免担忧追问,听到司徒庭兰道出那日细节后,也跟着皱起眉头。
司徒庭兰悔恨当初,连连拍手:“都怪我,我怎能如此粗心,黄伯伯这般年纪,怎能一个人走在湿滑的地上呢?!”
“庭兰,不要把世上所有的意外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能怪你的。”裴子骞说着牵过司徒庭兰的手,轻轻摩挲着,试图给予她极大的安慰。
司徒庭兰脸上泪水泗流,她连连摇头,目光在桌上的茶杯上一顿,只觉心如刀绞,勉作镇定转身:“走吧,黄伯伯的尸体还在乱葬岗,他既然没有子嗣,那理所应当应该由我来完成丧葬的。”
裴子骞伸手帮忙擦去司徒庭兰脸上的泪痕,声音轻柔地提醒:“庭兰,天已经黑了,乱葬岗又远又黑,不如等到明日再去吧。”
司徒庭兰摇摇头,一脸的坚定:“不行,万一去晚了,黄伯伯的尸体被野狗吃了可如何是好?”
裴子骞见司徒庭兰的性子,一旦决定了去做某件事,便是天崩地裂也无从阻拦,只得点头答应:“好,我陪你去。”
于是两人趁着夜色,雇了马车,急急朝乱葬岗赶去。
如司徒庭兰所料,乱葬岗的野狗实在不少,这群野狗的眼睛在黑夜之中散发着幽绿的亮光,看的人心中发毛。
司徒庭兰手指在贪睡的狗子身上一戳,狗子当即发出一声难听又奇怪的吼声。
那些本准备将马车围起来的野狗们,听到这如狼似虎的叫声不免吓得连连后退,马车一震,是野狗体型十倍的狗子跳了下来,那些野狗见到狗子吓得转身躲进了林子里,始终不敢出来半步。
司徒庭兰这才提着明亮的灯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地走到乱葬岗,乱葬岗的尸体并没有想象的多,新鲜的更是少,司徒庭兰和裴子骞没一会便找到了黄之斐的尸首。
裹着他的草席已经被野狗咬地不像话,若是他们晚来一步,说不定黄之斐的尸体真的要成为这群野狗们的晚餐了。
司徒庭兰不敢多看黄之斐尸首一眼,正准备掀过席子重新盖上,一旁的裴子骞却在这时按住了她的手,诧异道:“庭兰,把灯拿近些。”
司徒庭兰闻言,忙将灯笼往裴子骞面前一送,裴子骞顺着灯笼明亮的光,努力查看黄之斐的颈部。
“不对,你看,黄老爷子的颈部有极细的血痕,像是被人用什么勒过。”
裴子骞说着从司徒庭兰手里接过灯笼,为她照明,司徒庭兰认真地低头查看,果然发现黄之斐的颈部有古怪,瞪大了一双眼睛道:“这……难道黄伯伯不是死于意外摔倒?”
说出这话后,两人忙使力将黄之斐翻了个身,见他后脑确实有非常严重的伤,双双拧起眉来。
“这样吧,我们先把尸体带回去,明日请仵作好好瞧瞧,想来仵作必然能瞧出点线索来。”
裴子骞说着将草席给黄之斐盖上,和司徒庭兰一道将尸体抬上马车,狗子跳上马车后,十分好奇地扒拉着草席,司徒庭兰忍不住伸手去打它的爪子。
“毛毛,你现在可是城安大人,别嘴馋到连尸体都想吃。”
话音刚落,狗子便委屈地往裴子骞的方向一缩,呜咽起来,爪子里东西也随之掉落下来,啪叽一声传入司徒庭兰的耳中。
司徒庭兰拾起东西看了一眼,见是一把极长的钥匙,忙递到裴子骞面前:“好像是毛毛从黄伯伯身上扒拉出来的!”
裴子骞接过钥匙看了一眼,仔细思酌后才道:“如果黄老爷子真是在送你离开之后过世的,极有可能,他当时是想把这东西交给你,只是碍于没有机会,亦或是还在犹豫之中,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说明这东西极为重要,或许和你父母凶杀案有关系。”
司徒庭兰重重点头,同意裴子骞的猜测,她将钥匙紧紧捏在手里,仔细藏入怀中。
马车到了刑部之后,司徒庭兰一颗心始终无法安定,实难熬到第二日,于是不管不顾杀到仵作家中,连夜将仵作请到了黄之斐的尸首面前。
仵作睡眼惺忪,来不及多看几眼,看到后脑上的伤后便断言道:“这伤多半是摔的,没被人及时发现,又是这么大的年纪,失血过多去世的,情理之中。”
说完这话,仵作打打哈欠,转身就要走,司徒庭兰拦住他,指着脖子上一道细且深的伤痕道:“这里还有伤呢。”
仵作闻言凑过来瞧了一眼,点点头:“这不是致命伤,他还是死于后脑的重伤,失血过多。”
“那脖子上的血痕如何解释?”司徒庭兰说话间将门关上,往仵作跟前放了一把凳子,大有你不说完就别想离开的意思。
仵作哭笑不得地拿过一块干净的布擦手,终于严肃道:“极有可能,是有人在他背后发出暗器,用暗器中的线缠住他的脖子,然后用力往后一拽,背后都是大块石头,他又是老人,这么一摔,八成熬不过去,更别提被人发现的迟了。”
司徒庭兰对上仵作坚定的目光,继续追问:“所以,他不是意外过世的,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害死的。”
“应当如此。”仵作说着将凳子往旁边一移,打着哈欠开门道,“其他地方我都检查过了,没有伤,这尸体你自己处理干净啊,我得回去睡一觉。”
司徒庭兰看着黄之斐的尸首,心情复杂极了,赶紧找了一块白布给他蒙上,随后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停尸间整夜。
她不停地回忆那日黄之斐说过的所有话,是否有什么自己漏了的线索,不断思考杀人凶手用意何在,自己和黄之斐交谈那么久,能问的都问了,难道黄之斐身上还藏着什么关键性的秘密?
可是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杀黄之斐呢?
她司徒庭兰查清父母凶杀案的真相,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正有人暗地里注视着她此刻做着的一切,可若是这人和父母凶杀案有密切的关联,为何不直接杀了自己,反而要费尽心思地斩断线索,这难道不是画蛇添足的做法吗?
司徒庭兰想不明白,她甚至将怀疑的主意打到寥庄身上去了,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寥庄颇受圣人器重,前途一片大好,和自己父母又差着辈,无论如何都犯不着饶这么大的弯子去杀黄之斐。
司徒庭兰想的头大,也未能解开这个线索,最终在停尸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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